2015年10月1日 星期四

我的陸戰隊預官四十期回憶(下)


壹拾參、 回台的消息

        到了七月初左右,指揮部已傳來我們部隊到八月中已屆滿一年,開始要進行換防的準備了,台灣方面要來接防的部隊也已確定等消 息,連上充滿了興奮的情緒,這是沒在外島被關一年的人很難體會 的。雖然回台灣以後,命運如何還不知道,會不會被指派要下三軍聯 訓基地或打師對抗等苦差事都有可能,但這時侯大家根本顧不了這麼 多,只要能回台灣看到久違的家人,什麼都沒關係啦!
有一天連長傳令突然急召我到連長室,連長見面後告訴我說:七 月初回台休假的船期中,我們連上有多一位義務役榮譽假的名額,連長的意思是想報我讓我回台灣休一次假。我聽了當然是快樂的不得了,終於輪到我回台而喜形於色,後來連長請示指揮部那邊也沒什麼 意見,不過最後是營長認為部隊快回台灣了,而我們連上該船期副連 長又要回台休假,軍官人數已不太夠,恐怕一連串換防的準備會人手 不足,連長才想到有此顧慮,考慮再三就告訴我營長的意思。此時小 弟我當然是發揮犧牲小我完成對連長狗腿任務的本領,告訴連長說: 「謝謝老大,我去年十二月才到,比一些已快守滿一年的弟兄比根本 不算什麼,你另外讓其他表現特別好的弟兄放假好了」,其實這真的 是大大的違心之論啊,能回台灣誰不想回去啊,連長聽了以後自然又 是一陣感動的,又是打電話跟營長說我們這個排長多好,連新任指揮官也有誇到等等,可能是因為如此,在七月底「烏坵守備區」的有功人員頒獎名單上,竟然也有我的份。
↓下圖為我領到的第一張海總獎狀。


退防前七月底的頒將典禮是由我們陸戰隊司令馬中將親自到大 坵舉行,阿雄連長特准我提前一天到大坵的碼頭排住一晚,代他巡視 一下久脫離八連管制已久的碼頭排弟兄們,意思是要我預告這些弟兄 們,退防回台後他們已不再托大坵的九連代管,而要回到阿雄連長的 手下了,最好趁早搞清楚誰才是你們真正的老大。碼頭排弟兄們對阿 雄連長的帶兵風格也是有耳聞的,我過了退伍好多年以後有一天才突 然明白,為什麼小坵連當時先由本營評價很高後來擔任支援連連長的 賴連長擔任,後來又派阿雄連長擔任呢?因為畢竟一個連獨自在小坵,營上沒有派最優秀的連長來擔任是不放心的。而相對之下,據說七連的連長在大家心中評價就很差,七連連長專陸官專科班畢業的, 據說在長官面前很黑所以幾乎有點是自暴自棄,最常被傳的事就是: 每當值星官在宣佈指揮部的命令,三令五申要弟兄們不要到民家買檳 榔吃時,他們連長就在旁邊陰陰的說:你是在講我是不是,然後自顧 自的吃檳榔,搞的值星官不知該如何是好,天啊!我如果在這種連長 手下幹事,一定會嘔死。另一個九連連長則外號號稱是「大帥」,他 是阿雄連長的學弟也是陸官正期生,但常喜􏰁穿像皮靴一樣的大皮 鞋,動輒就大聲的斥責他們連上的弟兄,連值星官或其他幹部也不例 外,因此搞的九連據說是上下離心離德的。所以至􏰂我覺得自己和念 陵運氣􏰀不錯,被分發到營裡面兩位好的連長手下做事。
而說實在的,在小坵自由自在慣了,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是不 太願意來大坵的,到處是長官,到處有不太一樣的規矩。在碼頭排過 夜當晚,就先找碼頭排排附問清一下一般的情形免得出什麼狀況,不 過還好倒沒什麼狀況,只是到晚上八點半左右,竟接到支援連賴連長 的電話,請我到支援連連部吃宵夜。請了弟兄帶路到支援連後,見到 了久未謀面的賴連長,賴連長一直說我和念陵兩位預官􏰀好,我們阿 雄連長也曾不只一次在電話中告訴他說我們小坵的陳排不錯,席間還 有支援連副連長及輔導長,其實他們二位我雖前面沒提到,但是在我 和念陵剛到大坵時,也常會帶我們兩個到處晃,其中副連長還曾帶我們走大坵地底的坑道,左鑽右鑽最後竟然從海邊一間觀音廟的供桌下 密道鑽出,讓我印象十分深刻。不過倒是一直沒見到同期接念陵的吳 同學,不過他們不提,我也不好問。
隔天頒獎典禮在大坵的大禮堂舉行,所有大坵各單位􏰀派人來參 加,接受表揚的有各單位約二、三十人左右,台下則有一、兩百名各 單位的弟兄到場參加,我只覺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好久沒有一次看 到那麼多的人。頒獎典禮由我們陸戰隊的馬司令逐一親自將海軍總部 的獎狀頒給受獎人,馬司令還問我是哪所大學畢業的,然後恭喜我獲 獎等等,緊張􏰀緊張死了,實在記不了那麼多,領完獎後趕快集合過 來大坵運補的連上弟兄,搭著小艇回到我那熟悉又可愛的小坵,等著 在外島的最後一個多月時光。

壹拾肆、 換防與回台

       隨著換防的日期愈來愈近,各項準備工作也陸續展開,首先要決定的是第一批二分之一回台的人員。這一批是由副連長及輔導長帶 隊,排長中由處事穩重的第二排楊排附擔任值星指揮部隊,然後由各 哨哨長挑選哨所中一半的人員及一位班長隨行,至於連長和我及連部 的諸多參謀,則要負責一堆和下一防交接的手續及訓練課程,連長說 要上課把人家唬的一楞一楞的,連上非我莫屬。
八月上旬某日,下一防第一批先遣人員登島,我們第一批回台人員則上了船先回台灣去,接下來這半個月是處在我們自己人一半,新 接任連隊一半的過渡期。新連隊的連長期別比我們阿雄連長還資深, 但我怎麼看別的連隊就是不太順眼,常看到他們連長告訴他們說:「大 家來到外島很辛苦了,沒事就在哨所休息,不要出事就好」等等,然 後整個部隊顯的散漫而且也不太有禮貎,見到排長也不會敬禮,要是 在我們自己連上,早就不知被K到哪裡去了,阿雄連長就有幾次忍不 住罵了幾位白目的下一防人員。這段過渡期早晚點名時,我們八連集 中在連部及一排,他們則站在二排及砲排的位置,兩邊的紀律及精神 比較下就更為明顯了。
我除了陸續和下防哨長進行器材物品的交接外,白天連續幾天要 上幾堂「衛哨勤務規則」講解、「衛哨勤務示範」等課程,另外也請 各哨分別進行「防區火砲射擊規則」、「防區武器操作示範及保養」等 課程」,其餘時間連長也讓我們呈半休假狀態,要在哨所休息或指導 自己哨所下防的官兵進行據點戰鬥演練也行,到了晚上就我們自己連 上的人集合在一起,唱唱歌或看看錄影帶􏰀可以,難得過了一段悠閑 的太平日子。而隨著離開小坵的日子一天一天近了,竟然又對這個小 島有點不捨的感覺,畢竟九個月的時間也不算是一段短的日子,無論如何,也感恩自己能平安的離開這裡。
↓從東龍王哨遠眺小坵及遠處的大坵。

退防的日子終於到了,八月下旬的某日,上午十時卅分左右八連 全體第二批返台人員登上小艇到大坵,準備登上「中」字號運輸艦回 台,前面提過在大坵碼頭上遇見同期的同班預官同學張文生,然後正 式要告別烏坵守備區,當中字號終於緩緩離開大坵碼頭時,連長依照 原來的約定要我們全連到甲板上集合,當船渡過大、小坵的海溝後經 過小坵時,大家一起對島上大笑三聲以示脫離苦海慶祝之意,讓本來 要急著趕我們下底層船艙的營長也不禁笑了出來。不過接下來的時間 可不好過,半營的人擠在中字號底層充滿柴油味的地方,雖然是夏天 風浪比較小,但還是搖晃的讓人作嘔,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很大的通風 口,下層剛好堆了五、六個捲纜繩的木頭圓盤上,於是就趕快找了其 中一個躺著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才晚上不到九點,船依舊搖的厲害,坐起 身來一看乖乖不得了,其他的五個木頭圓盤分別阿雄連長、支援連連長及營部參謀軍官等「大官們」各佔一個倒頭大睡,讓我這個小􏰂尉 好不心虛,想說下午一定被人發現這邊比較通風比較爽,因此也陸續 被識貨的軍官們全部聚過來,還好我這小官沒被挖起來讓位。之後陸 續睡睡醒醒的終於挨到隔天天亮,約七點鐘過後風浪變得比較小,開 放甲板讓大家上去透透氣,於是一群被悶了快二十小時的官兵們,一 擁而上甲板,享受湛藍的天空及初昇的朝陽。約過了八點多一些,弟 兄們有人喊說看到陸地了,大家又是一陣騷動,終於看到睽違許久的 台灣,心中的感動真的不知該如何形容。緊接著又看到幾艘「陽字號」 及飛彈巡防快艇在附近進行操演,其中兩艘飛彈快艇還交叉快速的從 我們「中字號」船頭逆向而過,讓大家拍手叫好,我問了海軍艦艇弟 兄,他說遇有這種大規模移防的情形,他們艦隊也會順便舉行操演。 隨著船離港口愈來愈近,大家又被趕下船艙,準備靠岸後隨即進行裝 備下卸的工作,靠岸後經過一陣的忙亂,等裝備全部上完火車已接近 中午,想說那晚上該可以回到清泉崗了吧。
結果又不知道在等什麼,因為我們這種運兵車是在一般列車以外 加開的,所以行駛的優先次序比平快車還低一級,等到沒有任何列車 通過且有空時才可出發,到各站也要讓其他一切班次的車先行,因此 到了傍晚才終於由左營往清泉崗出發,然後一路走走停停到晚上一點 半終於到了台中火車站,沒想到火車也跟著在車站過夜,大家又在懊熱及一大堆蚊子的普通車廂中過了一夜。隔天一早六點開始,車站許 多人進進出出的,他們一定覺得有點奇怪,為什麼有一群疲憊又髒又 臭的阿兵哥們,坐在與貨車連結的車廂不斷向外張望呢?他們可不知 道我們才剛重返文明啊,對什麼􏰀覺得好奇。到了八點多火車終於又 開動了,一路北上經過潭子車站後即往清泉崗支線去,心裡也知道回 家的路愈來愈近了。到達車站後隨即聽到盛大的軍樂,師長也到車站 迎接我們這批執行「凱旋」任務圓滿完成的子弟兵回家,念陵也找到 八連過來和我打招呼。
回到朝思暮想的台灣,什麼時候可以讓我們放假回家呢?答案是 還要由團部舉行五千、手榴彈及打靶的戰技測驗,四天後 0800 才開 始放一星期的外島假,真的是沒天良到了極點,他媽的,也不想我們 在外島待了那麼久,還要做什麼屁測驗。但罵歸罵,該做的一件也逃 不掉,將外島回來的裝備安頓好,下午午休完隨即帶部隊出去丟手榴 彈練習。我的五千比較弱一些,打靶及手榴彈本來就􏰀不錯,經過下 部隊外島九個月的洗禮應該會進步了吧!結果測驗下來,手榴彈四十 公尺還算正常,打靶射出一發後隨即卡彈,所以就中一發,回來後隨 即臭罵了保養槍枝的傳令一頓,至於五千公尺,有點不好意思,我們 連隊廿二分內完成,我到最後則落隊約一百公尺。反正測驗完就好 了,不然你要怎樣,不讓我放假嗎!
此外,在放假前重要的事就是打電話向軍法組的長官報告我回來 了,結果組內志願役的書記官學長高興的馬上跟組長報告,說下午馬 上送簽呈到師部,請我們連上明天就要我到師部報到,軍法組長並馬 上透過師部人事官下電話紀錄到我們連上,請連長先讓我到組內看一 下這位未來的書記官。結果利用測驗完後,放假的前一天下午,向連 長告個假前往拜見未來的軍法組吳組長,吳組長說我可以明天就馬上 過去嗎?他們缺義務役支援的書記官已好久了,我只好有點不好意思 的說:報告組長,我已九個月沒有放假了,可以讓我放完假再過來報 到嗎?結果組長及組內的軍法官學長們聽到我竟然有九個月沒放假 了嚇了一大跳,連忙說沒問題、沒問題。唉!這些每天坐辦公室,正 常週休一天半的軍法系統學長們,對於我們這種陸戰隊的基層連隊生 活是無法想像的。
放假前一晚,連長及後期駐在小坵和我們很熟的營訓練官,請連 上的幾位幹部到營區外面用餐,連長先是感謝我們幾位幹部在外島期 間的辛勞,接著說要為我踐別,原來他也已接到營部的通知,我確定 即將要支援到軍法組擔任書記官了。這時,我舉起酒杯敬連長,感謝 他的栽培及照顧,讓我這個預官有機會成長及成熟,另也感謝所有一 起共事的幹部們,他們讓我完全溶入這個連隊,和大家稱兄道弟沒有 分彼此,也許過程中不免發生過幾次爭執(我曾和砲排的廖排附當場
在連集合場發生衝突,嚇的副營長及連長趕快出來解圍),當時百感 交集的心情至今仍印象鮮明,這一段日子絕對會讓我在人生的旅程 上,留下難以忘懷的記憶。
由於老家就住在台中,因此放假後先回台中看家人,他們􏰀驚訝 於我曬的又黑又瘦和去外島前完全不同,到底有多黑呢?當時大姐的 兒子才三歲,看到我的時候已完全記不起這個小舅舅而嚇的大哭。待 不到半天下午隨即啟程前往台北和九個月沒見面的老婆相會,老婆後 來說她從家裡面看到我站在門外又黑又瘦的樣子也是有點認不出,但 分離的日子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壹拾伍、 軍法組報到─苦盡甘來的好日子

        放完七天的外島假回到清泉崗,時間為八十年九月初,我正式離開三一四營八連到軍法組報到,到師級單位擔任參謀的第一件事是什 麼呢?那就是可以把一件迷彩服請組內的阿兵哥拿到外面去改成短 袖的,這是團級以下的參謀􏰀沒有的福利,而你在營區如果看到穿短 袖迷彩服的軍官最好小心一點,因為那代表是師級單位的長官。
第一天剛到軍法組還鬧了幾個笑話,由於在基層連隊待久了,有 著非常強的階級觀念,凡事沒有請示上級􏰀不可妄動,而來到􏰀是中 校、上尉等長官的軍法組更是有點緊張,結果我連要喝水􏰀忍了好 久,才跑去跟尚不太熟的首席軍法官報告說我可以喝水嗎?吳首席張大眼睛看著我說:「恩民,你在鬧什麼啦!」,然後叫阿兵哥去福利社 買飲料回來請我喝,並交代說這邊沒這麼多規矩啦,弄的全組的人笑 個不停。第二件事是傍晚到師部餐廳用完餐後,就問吳首席說晚上要 上班到幾點,還要集合晚點名嗎?有沒有要注意什麼的?結果我們吳 組長在一旁聽到後說:「你如果晚上想要繼續上班或自己去跑五千公 尺的話,我們􏰀沒意見,最好是把組內的幾個懶散的小兵集合起來晚 點名做體能更好」,聽的學長們捧腹大笑。
↓在軍法組辦公的情形

六六師的軍 法組,有編制一位 中校組長,另有三 名軍法官及一名 軍事檢察官、一名 志願役書記官,傳統上每年􏰀會再支援一位法律系預官擔任書記官,此外還有一名打字 兵,一名司機及兩名傳令,而每個軍法系統的軍官􏰀是政戰學校軍法 體系出來,與基層連隊中的形態完全不同,在組內大家􏰀和同事一 樣,沒什麼太重的階級觀念。而師級參謀軍官們,除了每星期三早上 要到師部大樓前早點名,星期四上午到師部軍官連集合上莒光日以 外,其他沒有什麼管制,尤其我們軍法組又在師部以外的一間獨棟辦公室,外加一間軍事法庭,因此更不會有其他師部的人要來管我們, 只要組長說你可以走就可以走。由於我和吳首席􏰀住台中市,所以每 星期三下班後,兩個人就自行回家過夜,隔天八點以前回來上班就 好,但條件是星期六早上我們兩個人要回來上班留守(看電視)到中午 才能下班,好讓住南部的其他軍官可以星期五晚上就回家,星期一一 大早再趕回來上班。天啊,這是什麼生活啊,還算當兵嗎?我簡真像 是提前退伍一樣,爽死了。
而我剛到軍法組沒幾天,就接到吳組長的指示要我到左營司令部 我們六六師的駐點辦公室出差駐點一星期,吳組長說請我委屈一下, 因為其他軍法官或軍事檢察官學長們􏰀剛好在忙,然後就請曾法官學 長帶我到左營駐點辦公室。說實在的,當時我完全搞不清楚自己要做 什麼,又不像在組裡要學簽公文或是配合開庭寫筆錄,結果曾學長露 出詭異的笑容說:你多帶一些書去看就對了。結果那一星期我什麼事 􏰀沒有,就和駐點辦公室裡另外一位法律系支援來的阿兵哥打屁,另 外許多聽到我從外島回來在司令部的同期預官同學也跑過來跟我打 招呼,大家對我在烏坵的情形􏰀很有興趣,我還記得有一位同學好像 叫林振隆,在一0一營擔任排長,還帶我去參觀他們連上所住最新的 示範營舍。反正回台灣以後的日子是過得有多麼不適應(因為實在太 涼了),多麼沒有天良(想起我八連的可憐弟兄們)。
過一星期回到台中清泉崗後,我們軍法組已換了一位張組長,據 事後幾位軍法官學長告訴我說:你剛到那一星期吳組長剛好要交接, 免不了晚上全組􏰀要出去吃飯喝酒喝的爛醉,怕把我這從基層部隊來 的排長嚇壞,因此就藉口要我到左營駐點,真的是什麼跟什麼啊。而 張組長來後,就要我開始學習組內的大、小事務,除了要會簽各種公 文以外,還要負責管組內的大小事,包括經費等等,而原因就是原來 志願役的書記官學長已考上軍法官,十一月初就要調到三軍區擔任軍 法官,而新來的志願役書記官要到十月底才來報到,因此我必須要在 兩個月內把所有的功夫學會,好把書記官業務銜接好。也從此又剛始 過了一陣忙碌的日子,但再怎麼樣跟在基層連隊比􏰀輕鬆上百倍, piece of cake!
熟悉了軍法組的節奏後,很快的跟大家又熟了起來,新來的張組 長是􏰂校官階,要求比吳組長要嚴一些,但對我們這些老弟􏰀很照 顧,有什麼不會的,他􏰀會親自教我,甚至有些公文是本來要軍法官 學長們要簽而推給我簽的,他也會把偷懶的學長叫進組長室唸一唸, 說恩民已經夠忙了,不要再把文推給他。三位軍法官是吳首席軍法
官、曾軍法官及黃軍法官,軍事檢察官則姓李,我們􏰀叫他「信哥」。
↓和吳首席在軍法組前合照。

吳首席軍法官住 台中市,為人謙和, 有什麼事去找他,他 最常說就是:沒關係 我來幫你做就好 了,這是在基層連隊裡根本不可能見到的。曾軍法官是中正預校畢業然後念政戰學校軍法 系,比較有傳統軍人的氣息,但跟你熟了以後卻是最講義氣的一位, 外號又叫「禿鷹瑞」,原因是經常飯局前半段隱藏實力不喝,等到大 家􏰀喝的差不多了,他再跳出來清理戰場;不過我則給曾學長一個封 號叫做「埃及空軍」,原因是他當時剛買一台新車考到駕照,開車技 術實在不行開的又慢,於是就把在報紙上看過的一則笑話拿來消遣 他。笑話內容是說:據某已解密的資料顯示,我國空軍某一次在台灣 東方太平洋海域演習時與埃及空軍發生遭遇戰,結果我英􏰅的空軍以 五0:0的輝煌戰績打的埃及空軍落花流水,事後埃及方面派人打探 我國空軍何以駕駛員技術如此優秀,想要學習訓練的方法,經過一段 的訪察才發現,凡是我國空軍飛官􏰀要在台北市開過幾年的計程車磨 鍊之後,才有錄取資格..!哈哈,不知道曾學長現在開車技術有沒有 進步一些。

        而組內另一位黃軍法官則比較散一點,前面說會把公文推給我簽 的就是他,也比較常被組長唸。而信哥李檢察官則是性情中人,他以 前也是書記官出身,因此遇到書記官業務有什麼疑難雜症找他就對 了,當然他最大的特色就是酒量驚人,據說當年在烏坵軍法組和指揮 部的長官餐敘時曾把所有的酒席上酒喝光,繼而喝光廚房的米酒還欲 罷不能,震驚了烏坵防區。你想想有這些人罩我,那天下還會有什麼 事呢?

壹拾陸、 書記官兼管家婆
     
        到了十一月初,新來的志願役袁書記官已到,舊的志願役書記官也調走,我正式成為組裡的「首席資深」書記官,其實也不過來了兩 個月而已。這時大概每兩個星期要下左營看守所提出人犯,配合軍法 官或軍事檢察官開庭做筆錄,其餘留在組裡的時間則是簽公文、外出 繳電話費,採購組內物品等,當然也要管一下組內幾個小兵的排休。 剛到軍法組時看到組內的小兵和軍官們頂嘴來頂嘴去的很不習慣,我 常很感嘆的告訴他們幾個好命兵,以前在外島時連上新兵剛到是過著 什麼日子,不僅體能做不完,遇有徵求公差反應比較慢沒衝出來就會 有班長或老兵一腳從後面把你踹下去,晚上衛兵又站最爛的時間。而 他們幾個參謀單位的好命兵,星期天輪到留守就怨聲載道的,其實留 守完星期一馬上就讓他們補放假且多放一天,這是基層連隊的兵想􏰀不敢想。唉,真是什麼地方􏰀有人嫌日子不好過,讓這些人全􏰀下基層連隊試個幾天,保證他們馬上閉嘴。
↓回到軍法組後發福的身材。

你說在軍法組星期一 到星期六中午上班,星期 三晚上回家,那其他幾天 晚上􏰀在幹什麼呢?當然 不會是在夜行軍或是晚點 名,而是組內的「聯誼」。 張組長家住東勢,每次􏰀 會從家中帶來東勢的小米 酒過來請我們,時序到了 十二月、一月的隆冬,當 然是喝點小酒好啊。通常大家在用完晚餐洗完澡後,約七點半開始玩大老二,一輪下來最輸的 大頭出三十元、次輸的小頭出二十元,到了九點左右􏰀會有約兩、三 百元的小菜基金,這時就派小兵去外面切點滷味小菜回來下酒,全組 一起喝到十一、二點才酒酣耳熱的上床睡覺。我於八十年九月外島剛 回來時體重約五十四公斤,到八十一年五月退伍時,體重已是六十公 斤,這實在不能不歸功張組長的「照顧」。

後來張組長於八十一年三月間被調去受訓一個半月,總部軍法處派了一位中校溫組長來代理,溫組長其實資歷很深,但因為幾年前擔任六六師軍法組長時,發生看守所人犯脫逃的事件,他受此牽連處分因此中校掛了好幾年升不上去,而也因為那事件的影響,全海軍陸戰隊的軍法看守所全部集中到左營一軍區,這也是我前面提到每兩星期要下左營開庭的原因。溫組長待人也很好,但很喜􏰁和人家聊天,一聊就聊到半夜而欲罷不能,組內學長們􏰀很怕被他抓來「聊天」,我記得八十一年四月間還有一次和他到台北出差,忘了是到哪一個警局商借一個刑案的資料,結果當晚他台北的朋友招待我和溫組長到卡接ok唱歌聊天,又是一聊就到天亮,天亮已是星期六,自然是不用組長交代,直接到台北找老婆翠亭放假去。
↓溫組長帶我們全組出差後,順便觀光去,後排左二為溫組長,前排右一為 「禿鷹瑞」學長。


壹拾柒、 不能碰的黑色手提箱

在軍法組的日子雖然輕鬆愜意,但畢竟軍法單位還是有一些傳統 及禁忌的。我們軍法組辦公室右前方就有另一棟小間的軍事法庭,法 庭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空間當儲藏室,而六六師的軍事法庭在師部看 守所遷到左營以後已很􏰂開庭,因此經常是大門深鎖,平常組裡沒事 的話也不太有機會進去裡面。我剛到軍法組不久,因為師部分發給各 單位一些辦公櫃子,組長要我將組內舊的櫃子移到儲藏室,將原本裡 面堆置的卷宗放在櫃子裡比較整齊,將新領的櫃子放在辦公室用,因 此我就找了一天下午,帶三個小兵進去整理。一進去之後才知道,原 來裡面的卷宗􏰀是永久保存的「相驗」卷宗,內行的人就知道凡是一 些出人命的􏰀要進行「相驗」(驗屍啦!),以判定是自然死亡或意外 或有他殺之嫌,判定死亡原因後如有必要就要發動下波的偵查行動, 因此我看到有好幾十年前以來的各種「相驗」卷宗􏰀放在裡面,稍微 翻閱了一下􏰀是一些攜械逃亡被槍斃、車禍、演習意外死亡、自殺等 恐怖照片。小弟自小到當時還沒見過這些場面,自然是嚇的不敢再 翻,並趕快叫小兵整理整理排好卷宗以後鎖上門不要再相會,以後沒 事也􏰀離軍事法庭遠遠的。
另外我們組裡及左營駐點辦公室􏰀各有一個黑色手提箱,我剛到 組裡不久就有學長交代絕對不能去碰那個手提箱,什麼原因呢?因為 裡面􏰀是相驗要用的各種表格書類,只有要出去「相驗」才會用到,因此傳說如果沒事去動到這個箱子,代表「相驗」案就要來了,大家 遵循這個傳說絕不去動這個箱子。
但是我在軍法組的期間,還是碰到了幾件「相驗」案件,生平第 一件碰到的是一個士兵回家後上吊自殺的案件,該名住苗栗市區的士 兵不知何因素,在家中半夜上吊身亡,我和軍事檢察官趕到時已是隔 天一早,他的遺體被移到附近的大眾廟停放,醫官為他做必要的檢查 以確定死因,我則負責照相並做各種紀錄,我只記得殯儀館人員為他 翻身好讓醫官檢查時,他全身已􏰀僵硬,並從鼻中留出黑色的血液, 勘驗完離開後已是中午,我們在苗栗市區吃自助餐,但我只要想到剛 才那一􏰆就想吐出來,一旁的吳首席倒是毫不在乎的大口吃。
或許有法律領域的人會問:吳首席不是軍法官嗎?相驗應該是軍 事檢察官才對,怎麼會由軍法官去呢?這個原因是軍法單位人力有 限,沒辦法做到審檢分隸這一套啦,因此組裡面就是三名軍法官及一 名軍事檢察官每人􏰀要輪流當軍事檢察官及軍法官的,只要不要判到 自己起訴的案件就好了。而因為吳首席是組裡面資歷較深的,所以遇 到這種相驗的大案件,組長通常􏰀會派他出馬。至於編制上是軍事檢 察官的「信哥」,由於剛考上軍法官資歷較淺,通常組內是重用他的 是在一些我不會辦的書記官疑難雜症業務上,以及酒量驚人的長才, 在海軍幾個軍法單位間的酒量對抗時,「信哥」是所向無敵的,雖然
喝完以後會有點「儒」。 之後還陸續遇到一件死亡車禍、兩件站衛兵時持槍自裁案件。車
禍案件是到三軍聯訓基地演習的軍車,在屏東撞死了一位高職的學 生,因為是摔倒後頭部撞擊地面顱內出血死亡,所以外表沒太大的傷 痕。另外有兩件自裁案就比較印象深刻,其中一件是剛休完八十一年 農􏰄過年,正要返回軍法組上班前就接到組內打電話來催促趕快回 去,因為要趕到正在湖口下基地的三0一營相驗,到了湖口基地後, 瞭解情形是一位大專兵在前一天晚上剛休年假回來,早上站 3-5 衛兵 時傳來一聲槍響,他們連上的人跑出去看發現人已倒在血泊中心臟中 槍當場死亡,據研判應該是自己持六五步槍往心臟自裁。後來經相驗 結果,他傷口旁邊有火藥燒灼痕跡,應為槍口頂住心臟發射所造成, 另當時四週􏰀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因此研判為自裁。當然趕到場 的家屬完全無法接受,說他前一天一切正常並無任何可能自殺的原 因,而且因為遺體猶有餘溫,不斷要求再做急救,唉,天下父母心啊, 讓一旁的我們􏰀感到心酸。另外一件則發生在六五五團,當晚在軍法 組吃完飯沒有多久,就接到有士兵自裁的消息,於是就和組內學長連 忙趕過去,到場才發現狀況淒慘,一位士兵在崗哨中持六五步槍朝自 己額頭開槍自裁,腦殻斷裂成眉部以上一半,眉部以下一半,腦漿流 了滿地。究其原因是此名士兵原本就有自殺的頃向,而輔導長剛調走和下一任新任輔導長沒有交接好,陰錯陽差讓他持槍去站衛兵,馬上 就發生自裁的慘案。我還記得他阿嬤到場後,對著遺體一直說:「你 這個􏰃孫子,人家􏰀要活,只有你要找死」,而他們連長也蹲在一旁 涰泣,十分自責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讓這名士兵站衛兵而發生無可 挽回的憾事,新來的輔導長則嚇的臉色慘白,手足無措。唉,難怪人 家說能平安退伍就是「福氣啦」!

壹拾捌、 退伍

      日子一天天過,終於快接近八十一年五月卅一日退伍的日子,我聽說我們三一四營已經下完三軍聯訓基地回來清泉崗,因此找了一天 晚上去看他們。到了連上,站衛兵的士兵不認識,應該是我離開以後 才來到連上的,看到穿短袖迷彩服又掛識別牌的師部長官到,嚇的大 喊「長官好」要引起大家的注意,結果稍稍的一陣騷動以後,值星官 衝出來正是我以前排上的黃班長,現在已升為上士排附並揹起連值 星,他一看到我後就轉頭跟衛兵說:「這是我們連上的排長你也不認 識,不要緊張啦」!接著一些以前一起在小坵待過的阿兵哥、班長們 􏰀過來打招呼,並說:「排吔,你日子過的不錯哦」,我則一邊跟大家 哈拉,一邊把帶來的「待退煙」發下去請大家,可是因為連上軍官􏰀 跑到營部開會沒半個人,所以只好隔天再來找他們。
隔天先打電話回連上給阿雄連長,連長邀我中午回去一起用餐,於是接近中午時分就大搖大擺的再回去。回去以後除連長以外,輔仔 及副連長􏰀已換人,也來了一位預官四十一期的學弟,言談間學弟也 是很羨慕我快要退伍了,且又有那麼好的際遇可以到軍法組,我也只 能跟他說:耐心的熬吧,總有一天輪到你,想起去年此時我在小坵碼 頭送走一群卅九期的預官學長,情況絕對比你現在淒涼,然後一旁幾 位排附及老兵也湊過來說你們學長在外島也是苦過來的。用餐時阿雄 連長才從營部回來,立刻在餐廳對全連弟兄介紹說:「這是我們連上 支援出去的排長,以後哪個衛兵再不認得我就敲他的腦袋」,然後邊 吃飯邊聊一些我離開八連以後的情況,他說還是在小坵單純,日子雖 然苦了一些,但至􏰂不像回台灣以後有一大堆的上級要應付,日子不 見得輕鬆。用完餐後我知道基層連隊不像我們軍法組那麼輕鬆,還有 一堆雜七雜八的任務要做,因此也不再打擾連長隨即告辭離開,而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八連了。
 ↓這是我在軍法組時領到的第二張獎狀。

  退伍前師部舉辦我們預官四十期的離營座談,在座談會上又遇見了許多陸戰隊學校結訓的預官同梯同學,也遇到了在小坵島上的李醫官,大家離情依依,回 首這將近兩年以來每個人各有不同的際遇,不管是好的不好的終究有 結束的一天,這點倒是大家􏰀平等的。而後來軍法組的學長們不知又 怎麼向師部報,在退伍前我竟然又領到一張海軍總部頒發的獎狀,內 容是寫「服役績效優異」,這這..在軍法組這麼爽的單位還可以又領 一張獎狀,實在有點不好意思。張組長就說:「恩民啊,你總共領了 兩張海軍總部的獎狀,又去過外島服役領到海總的「一弓箭」紀念章 (註:凡在金馬服役超過一年,烏坵等艱苦地區服役超過半年,􏰀可 獲得此一紀念章),服役期間也見過參謀總長(四顆星)、總政戰部主 任(三顆星),又被陸戰隊司令親自頒過獎(兩顆星),你這趟義務役期 也算值得了」,回想起來是覺得很值得啦,但想到入伍前及到外島前
的種種心理傍徨煎熬!算了,還是不要再來一次比較好。
↓一弓箭紀念章

        而在軍法組方面,四月中就找了一位尤姓的預官學弟來準備交接 我的職務,學弟各方面􏰀很認真優秀,很快就將所有的業務上手。突 然有一天受訓回來的張組長找我進辦公室談話,他說司令部軍法組有 一位約聘的書記官要退休了,因為司令部軍法組的徐組長聽我們張組 長提過我,因此問我有沒有意願於退伍後到左營上班接這個缺,每個 月還有四萬多的薪水。我聽了之後是有點心動,馬上就能在退伍後有 工作,而隊司令部軍法組人力編制比六六師多,業務卻比六六師輕 鬆,如果利用此一機會唸書參加考試也是不錯的選擇。考慮了幾天組 裡面的學長􏰀支持我接受這份工作,惟獨只有張組長獨排眾議為我分 析道:「恩民,你想想,如果接了這個工作,在隊司令部軍法組是最 年輕又最資淺的,難免被叫來叫去做東做西,不過這並不是這要緊的 事,重點是如果晚上司令部軍法組的長官找你出去吃飯應酬(我覺得 軍法系統的人酒量􏰀超好的),你好意思拒絕嗎?長此以往難保你能 全心全力準備考試。而司令部軍法組的長官􏰀是過幾年要退伍的人, 大家生活沒有什麼壓力,和你要參加競爭激烈的律師、司法官國家考 試是完全不同的」,因此,他認為我應該於退伍後拼個一、兩年專心 考試才是對的。仔細的思考張組長的分析,捫心自問一向不太會拒絕 長官個性的我,很有可能遇到張組長所預言的情況,久而久之習於安 逸的環境,而不再有自我突破的衝勁,因此,決定婉拒司令部軍法組徐組長的好意,還是依既定計畫退伍後好好的努力考試吧! 退伍前兩週,張組長約了一天讓軍法組的所有成員回來清泉崗集 合,到清泉崗外的「六寶小館」為我舉行退伍的踐別宴,組長代表大 家送了我一個上面刻有「允文允武」的紀念銀盤,意思是我也當過武職帶兵的排長,也來到軍法組從事文職的書記官,兩邊􏰀混的不錯 吧!然後我當然是舉杯向大家敬了好幾回,由衷的感謝所有組內同事 的照顧與幫忙,讓我順利的服完兵役的最後九個月。
        最後一週組長讓我不用回來上班放退伍假去,五月卅一日當天回 到清泉崗領退伍令,並把所有的服裝􏰀繳回去給師部的補給官,卸下 了軍裝告別了組內的所有同事,然後步出營區回復老百姓的身分。頂 著清泉崗耀眼的陽光,走在營區大門前的筆直大道,心中不禁有些激 動,回想將近兩年前的我,一身便裝準備入伍的那個我,可有想到自 己的服役際遇會是如此呢?感謝陸戰隊預官四十期同學的互相鼓勵 與照顧,讓我們一起成長茁壯。感謝所有服役期間長官的指導,讓我 成熟獨立。也感謝所有同事及弟兄們的配合幫忙,讓我學會處事圓融及體諒他人。這一段服兵役的回役,將讓我畢生難忘。(全文完)
↓我的退伍令

後記 
退伍後和軍法組的學長們􏰀還保持連絡,律師放榜和我的結婚喜宴他們也幾乎􏰀全員到齊。至於念陵則是我有一次到台北出差回新竹 的車上,竟然巧遇也要到新竹出差的他,真是和他有不可思議的緣 分,後來念陵結婚我也是唯一到場參加的預官同學。八連方面我則和 一位朱士官長仍有連絡,有一次到新竹湳雅街的大潤發買東西時,突 然聽到背後有人叫我「陳排」,轉頭一看正是在小坵一起服役的朱士 官長,他後來還給我阿雄連長的手機號碼,我也打電話向阿雄連長問 好,阿雄連長當時已官拜副營長。
此次會動筆想把當兵時的回憶寫下來,主要是因為在網路的自行 車論壇上和預官同學童華雄相認,見面之後興起了大家連絡舉辦預官 四十期同學會,及寫下自己當兵回憶的想法。而隨著人生的閱歷不斷增加,我也相信人生的每一段際遇􏰀有他值得探索及品味之處,願以 本文和許多服役過的人一起分享,不論每個人自己的回憶是苦或是 樂,這􏰀是我們最真實且值得回憶的一段人生。
陳恩民 2008/11/27

我的陸戰隊預官四十期回憶(中)

目錄:
上篇
我的陸戰隊預官四十期回憶(中) 陳恩民
柒、烏坵的風
捌、初見小坵島
玖、阿雄連長
壹拾、 外島過年
壹拾壹、  念陵回台
壹拾貳、  長官拜託別再來了
下篇
壹拾參、  回台的消息
壹拾肆、  換防與回台
壹拾伍、  軍法組報到─苦盡甘來的好日子
壹拾陸、  書記官兼管家婆
壹拾柒、  不能碰的黑色手提箱
壹拾捌、  退伍
柒、 烏坵的風
不久之後就看到從大坵的碼頭開出來兩艘海軍的 LCM 小艇,原來
是大坵碼頭不夠深,除了平底的「中字號」可以直接靠上去以外,其他軍艦必須靠小艇來回接駁,就在搖搖晃晃及充滿柴油味令人頭暈 的小艇中終於登上了大坵,由於在海上搖了太久,下了船竟覺得地上 還在搖一樣,這時有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尉學長過來和我及念陵握手致 意,自我介紹說是我們三一四營的人事官,歡迎我及念陵來到烏坵等 語,不久就被帶上營部準備晉見營長。
↓從海上遠眺大坵(引自烏坵網)


大坵的地形就像一顆饅頭,從碼頭爬到山上的營部還有點吃力, 幸好軍官就有這點好處,已有阿兵哥來幫我們扛忠誠袋上山,到了營部之後見到了營長,營長看起來態度也滿和善的樣子,除了歡迎我們之外,另外也告知念陵要留在大坵的六連支援連擔任工兵排排長,我則是要到小坵的八連當排長。又是心裡一聲幹,好不容易相依為命來到烏坵的我和念陵,竟然又要被拆散,但營長說我們要先經過兩星期的銜接教育,熟悉島上武器後(例如:本島􏰂少見的五0機槍、三0機槍等),我再到小坵報到,於是又和念陵被一起帶到支援連見到賴連長,然後安排到一個不曉得啥單位的地方暫時借住,至於指揮官我的印象中好像是到了他後來到小坵在見到。 
↓在烏坵防區,可以將此標章縫在肩上。


   這兩星期的銜接教育􏰀在上一些武器分解組合課程,要不然就是跟著賴連長一起學著帶弟兄們去構工,賴連長也滿有一手的,他到工地後會先和大家一起做,我和念陵兩個菜鳥當然是乖乖的一起扛沙拌水泥做工,五分鐘之後賴連長就說有其他任務要先走,我和念陵就乖乖的一直做到晚上,幾個士官還過來告訴我們說兩位新排長,你們如果累了就先回連上休息一下,但這豈是我和念陵的作風,兄弟沒有休息之前,哪有排長休息的。
其實來到烏坵印象最深的是烏坵的風,在冬天即使是好天氣風也大的嚇人,順風時經常是被吹著像小跑步一般,逆風時當然就不用說了,簡直是舉步維艱。再來要適應的是經常有各種火砲實彈的對海上驅離射擊,有時侯清晨還會來個全島火砲演練,以八一砲發射的照明彈照的透天紅,這讓剛到烏坵完全還在狀況外的我經常􏰀處於神經緊繃的狀態之下。最後要提的是碼頭下缷,烏坵的物資在當時是租借民 間的天德輪貨船往來台灣及烏坵之間,負責物資的運補,每十天一個 船期,如果遇到風浪太大而延期,則後面十天就沒什麼青菜可以吃而必須吃罐頭。而遇到碼頭下缷時,全島的人員除衛兵及必要戰備人員 外,全部集合到碼頭搬運物資。我只記得第一次到碼頭下缷時,因為什麼􏰀不懂,所以支援連前期的預官學長時賢德排長就說我們在旁邊看順便記錄就好了,沒想到副營長突然看到我以為是在偷懶(事實上也是啦),也不知道我們是新來的排長完全不進入狀況,因此就不分 青紅皂白的當頭臭罵,我只好悻悻然的加入旁邊阿兵哥搬運物資的行列跟著一起搬。這件是給我的啟示是:絕不要當一個袖手旁觀的軍官,就算沒人交代也要自己找事做,後來副營長調到小坵和我們八連在一起,久了之後也熟起來,他有一次才對我說:「陳排,你還記不 記得在大坵碼頭時被我罵過」,我說當然記得,副營長才說當時不知道我才剛到烏坵幾天,沒被分配任務,時排長後來也向他解釋過,因此副營長告訴我說不好意思,我反而回副營長說:其實我要感謝副營長,那次對我是很好的教訓,也立下了我日後帶兵時絕對和阿兵哥一起工作的信念,因此在到小坵八連擔任排長後,很快就能贏得連上長 官的肯定及阿兵哥們的尊重,這是後話了。
兩星期的時間轉眼又過了,終於到了和念陵分手的日子,我們這兩位難兄難弟一路做伴來到烏坵,也一起渡過了許多剛開始難熬的適 應期,後來退伍後幾次和念陵見面,我􏰀告訴他說:如果當初是一個 人到外島的話,真不知道日子要怎麼熬,念陵說他也有同樣的想法, 感謝老天在最艱難的時候讓我們兩個人一路相伴。辭別了支援連賴連長和念陵,兩個小兵幫我拿行李,到碼頭準備乘坐小艇到小坵,終於要和自己的連隊見面了,我應該是這期預官同學中,最晚和自己的連 隊見面的人吧。
捌、 初見小坵島 
大、小坵間的海溝雖然不寬,但因為風浪及海流相當的急,因此海軍的 LCM 小艇必須以「之」字型切浪的方式前進,也就是以船首或 船尾迎浪,否則如果讓船側身直接面對風浪的話,會有翻船的危險, 這是後來和駐防在小坵上的海軍小艇隊弟兄混熟後,從他們幾個開小 艇老士官的口中學到的。
和我一起到小坵報到的,還有幾個一起坐船到烏坵的新兵,我記 得其中一個姓李的大專兵,他是政大畢業的因為沒考上預官而被分發 到我們連上的第二排,他雖然身材矮小,但各方面表現􏰀很認真,因 此他們排上的排附及老兵􏰀對他不錯,我也曾私下告訴他說,如果有 人要找你麻煩的話,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他的,兩個人間也建立了特 殊的情誼。另外一個是姓郭的一般兵,家住台中苑裡,人很古意也很聽話,後來把他升做我排上的傳令,做事老實又認真。最後一個姓何 的一般兵就比較皮,身上有一些刺青看得出來在社會上混過,果不其 然到連隊不久就被老兵叮上了,有一次恰巧看到他在餐廳後面被老兵 「修理」,基於「同梯」到外島的心理過去幫他解圍一下,才知道他 跟班長計較衛兵班表排的太爛,老是要站 12-2 或 1-3 的衛兵,老兵 聽到之後當然不爽就嗆他你是幾梯的,隔天一早吃完早餐後就被幾個 老兵拖出去修理,當然幫他解圍也不能不給老兵留面子,我當場也罵 他那麼新跟人家計較什麼,要他當場跟老兵學長們一一道歉並保證不 再犯,如此才解了他的圍。 
↓從海上遠眺小坵烏(引自烏坵網)

話說就在我乘坐的小艇快開進小坵碼頭時,我就問旁邊連上的軍 械士,現在站在碼頭上的哪個是連長,那幾個是軍官,並一一記清楚。 果然下船之後連長故意躲的遠遠的,我就只好主動趨前向未來關係最密切的老大─阿雄連長問好,連長才笑笑的問我說:你怎麼知道我是 連長,我答說:在小艇要靠岸時我已先探聽好了,連長點了點頭對旁 邊前期的預官學長羅排說:看來你這個學弟還不錯,然後開始了接下 來九個月的小坵之旅。
  
前面已經說過,小坵和大坵不太一樣,地勢低矮且面積不到大坵 的二分之一,島上由我們三一四營第八連駐防,其中連上的第三排還 被撥到大坵守碼頭,整連人數約只剩下七十幾個人,此外,和我們一 起在小坵的就只有海軍的小艇隊約二十幾個人。整個小坵島長約七、 八百公尺,寬度從約五百到兩百公尺不等,我被連長分發到第一排擔 任排長,駐守代號 01 哨的東龍王哨擔任哨長。至於我的第一排有弟 兄廿五人左右,原先是由預官卅九期的羅排擔任排長,從我到的那一 天起,他就不再擔任本排排長,且他除了再揹一次值星外,就一直由 我和其他兩個排的上士排附三個人輪流揹值星。
↓擔任東龍王哨哨長。

另外小坵的生活條件又 比大坵差一些,每天靠自己的小發電廠發電,為了結省油料因此只有部分時間供電。而由於小坵地勢太低又太小,無法鑽井取得淡水, 因此所有飲用的淡水都要從台灣一桶一桶以塑膠桶 載過來。至於洗澡這種名詞 在冬天的小坵是不存在的,全島只有在連部連長室旁邊給烏坵防區副指揮官駐防的房間才有 唯一的一間浴室,連我們連長都不能用更別說到我們,弟兄們只能約 一星期以毛巾稍徵擦一下身體,後來到了夏天時,才能到海邊取水痛 快的洗澡,最後以一點淡水將身體的海水沖掉。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我們小坵還有一間小坵小學,由連上的政戰 士兼任老師,到民國八十年間最後一位小學生轉到金門後,小坵小學才劃下句點。而有小學生當然就是因為有民家,我們小坵原本約有七、八戶的民家,我於七十九年底到的時侯只剩下兩戶,一戶是高媽 一戶是阿英嫂,阿英嫂的先生是小坵的魚民,高媽則是只有她和女兒留在烏坵做我們阿兵哥的生意,在小坵所謂放假就是不必集合操課就 是放假,有時弟兄放假時或退伍前,也􏰀會到民家請他們做一些菜來 為他們踐行。烏坵的海產最有名是龍蝦及黃魚,另外海菜及小魚干的品質也非常好,我當時曾寄了各約十斤的海菜及小魚干到新竹給後來 的岳母,狗腿一下說這位未來的女婿是很乖的有記得他們的,多年後 岳母大人每次提起我從小坵寄回去的海菜及小魚干,􏰀仍讚不絕口。 那龍蝦及黃魚當然也不貴,我記得辦一卓請人花一千元就有七、八道 菜,其中龍蝦及黃魚􏰀不缺。
玖、 阿雄連長 
我們八連連長是陸官正期生,以前在陸軍官校時是橄欖球隊隊員,因為名字有一個「雄」字,因此外號叫做「陸戰雄」,身材壯碩 自不在話下,我在七十九年十二月中到小坵報到時,他才剛由營上的 訓練官來接任支援連賴連長的缺擔任八連連長一個多月,對部隊的要 求可以說是一絲不苟,而且做事以身作則,無論是在碼頭下卸扛水泥 或是構工、做體能等等,阿雄連長􏰀以身作則,是我相當佩服的好連 長,也讓底下的阿兵哥沒什麼話說。而一般人􏰀認為外島比較輕鬆, 除了做做工站站衛兵以外,比較不會像本島那麼操,如果你也這樣想 我們阿雄連長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們通常是利用退潮時到海灘進行 防波堤的工程,漲潮到無法構工時就在連集合場集合上課,什麼刺槍術、擲手榴彈、武器分解等,一樣也不􏰂,敢問各位有聽過刺槍術的 「第二教習」嗎?一般除了基本刺能學完就很厲害了,我們不僅教完 了基本刺,又學完了第一教習及第二教習,而且當時最特別的是所有 軍、士官只有一位快退伍的上士士官長及幾位役期兩年十一個月快退 伍的老兵才會第二教習,該士官長還曾代表本團到師部示範比賽,據 說比到刺刀刀鞘􏰀碰撞到掉下來,師長連忙制止以免兩個激烈比賽到 有火氣的人傷了對方。而在教刺槍術時,包括我在內的一位軍官排長 及另兩位上士排附全部入列學刺槍,我當時的想法是,我不快點學 會,他們退伍後誰要來教啊!
剛下部隊第一次接值星時,由於還沒有什麼經驗,第一天晚上用 餐時有三位快退伍的老兵看到我這新來的菜排第一次值星,因此就不 鳥集合命令不到餐廳用晚餐,我叫人回哨所叫了好幾次􏰀不來,最後 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請連長到場用餐,連長到場瞭解狀況之後,第一 是叫人回去再叫這三位老兵過來用餐,並告知他們沒到場之前大家􏰀 不用餐等他們,這些老兵也知道狀況不對火速趕到,連長臭罵這三位 下個月就要回台灣退伍的老兵說:你幾梯的,會比我還老嗎?從現在 開始到退伍為止,三個人每人揹一星期的值星班長到離開連上為止, 讓這三個老兵是欲哭無淚,後來真的也輪流揹了三星期的值星班長到 退伍。這件事也讓八連的所有弟兄,不管是老兵新兵對這位新接任的
連長􏰀不敢再出狀況。而當天部隊晚點名後,我到連長房間請示公 務,連長才私底下狠狠的說了我一頓,說我這種斯文的帶法是不行 的,一個值星官如果連人數􏰀掌握不了,還幹什麼值星官,希望我能 好好改進。而我當時也沒什麼話好說,因為確實剛下部隊,對於部隊 的狀況尚未十分進入狀況,實在也不宜太強勢,可是心裡也下定決 心,我就慢慢的觀察,慢慢的上手,一旦讓我上手之後,該強硬還是 要強硬的,但也暗暗的感激連長在公開場合為這個無法掌握狀況的菜 排留下面子。
其實,在這樣的連長底下做事我個人認為很好幹,你只要以身作 則認真學習,連長􏰀不會為難你,且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讓他肯定你 之後,你帶部隊做事更能獲得他充分的信賴與授權,因此在小坵的九 個月雖說是軍旅生涯中最艱苦的一段,但卻也是感覺最充實的一段時 間,體能精力的付出雖然辛苦,但和連上長官及弟兄的相處􏰀算很愉 快,也讓我在退伍多年之後,一直仍很懷念這段「小坵時光」。
而連上除了連長之外,我剛報到時的副連長已快退伍了,所以對 他沒什麼印象。後來從營部又調來了一位中尉參謀到連上來接副連 長,這位新來的黃副連長是原住民,是陸官專科班畢業的,據說之前 在營部與阿雄連長有些過節,我記得他要從大坵到小坵報到當日是我 帶兵過去大坵運補貨物的,回程陪他在小艇上聊天時,他還告訴我說
擔心不知道會被連長整,結果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之後,兩人前嫌 盡釋,副連長很盡力的管好連部並為連長分擔許多事務。我和黃副連 長相處的也不錯,他不會有學長的官架子釘我們這些預官,有什麼問 題跟他商量他也􏰀很願意幫忙。那時老婆每次船期􏰀幫我寄來好多的 補給品,無論是泡麵、巧克力蛋糕、肉干、奶粉甚至是年糕等等是應 有盡有,每次他和士官長到我們哨所來督導時,我􏰀開玩笑跟他說: 「副連吔,督導分數不打高一點的話,我就沒力氣拿巧克力蛋糕來招 待你哦!我只請士官長不請你哦」!然後副連長當然讓我們哨所拿高 分,而我也大方的拿出私房補給品出來請大家吃,吃到最後阿雄連長 􏰀知道我在台灣有一位好女朋友會寄物資過來,三不五時也會過來串 串門子。
至於連上的輔導長則是有點陰陽怪氣的,平日和人也不太往來, 我只記得他常抱怨自己運氣很差,跟著陪隊來到外島,遇到的連長又 􏰀很硬,不像他其他政戰的同學運氣多好等等,說實在的我不太喜􏰁 接近他,當然退伍久了對他也不太有印象,只記得連長回台灣他代理 連長的時侯,晚點名就是在罵人,搞得整連的氣氛􏰀很差。後來等到 輔導長回台灣休假時,連長要我代理輔導長,我就建議連長舉辦一些 文康活動,如卡拉ok比賽或球類比賽等,讓大家在外島生活添加一 些樂趣,大家也􏰀玩的很愉快。不過等到輔導長回來以後一切又􏰀恢復「無聊的正常」,有些弟兄私下還跟我說:排吔,為什麼你不繼續 代理輔導長。
而我的前期學長羅排則是不能不提的一號人物,羅排是政大畢業 的預官,能力很強做人也很風趣,在大家􏰀不太敢造次的阿雄連長面 前,羅排倒是滿吃得開的敢跟連長亂哈拉,是阿雄連長跟前的紅人, 只要他肯幫大家向連長說話,連長大概􏰀沒什麼意見,當然對我這學 弟也很照顧。一來是學弟報到代表他可以準備待退了,心情自然愉 快,二來是從此不再接排長及值星,專門負責帶兵到大坵運補及負責 採買,生活過得輕鬆又愉快,在新任黃副連長到任前幾乎􏰀在連部代 理副連長的職務管管連部的參謀,雖然是有點混,但該要他做事的時 侯卻􏰀能把事情處理的很好,所以連長倒也不會說他什麼,弟兄們對 他也很敬重。
最後一位要介紹的人物則是小坵島的醫官,李醫官應該是該期醫 學院預官中籤運最背的一個,抽到了小坵來當醫官。李醫官因為讀完 醫學院才服役,因此年齡比我們􏰀長一點,感覺滿成熟的處事也很圓 融,經常看他和羅排,隨侍在連長、副營長等小坵島上的大頭們身旁, 和這些長官們有說有笑。我也經常跑到醫務所和李醫官聊天,在外島 思鄉苦悶的歲月中,李醫官也常是自己􏰂數能傾吐心事的對象。 壹拾、 外島過年
在外島過農􏰄年是件麻煩的事,為什麼呢?因為我們是在偏遠的 前線,到了農􏰄年總會突然有大官想到我們要來慰勞一下,而當年農 􏰄年前來巡視的是誰呢?就是很多人當了兩年兵也沒機會見到的四 星上將參謀總長陳桑齡是也。不來則已,確定他老人家要到我們小坵 慰勞開始,指揮部下了一道命令,那就是所有看得到有油漆的地方全 􏰀要重新漆一次,而且必須在短短的兩、三天內完成,弄得大家是怨 聲載道、人仰馬翻的,總長老人家可能不知道他這一來有多􏰂弟兄要 幹在心裡面。
而等到大家忙了好幾天全部就緒以後,終於等到總長的蒞臨,當 天烏坵防區的海面上舉目所及被約五、六艘的陽字號護衛住,總長乘 坐的武字號運輸艦包在中間,結果因為趕潮水不宜久留之故,總長到 小坵停留不到十分鐘就走了,象徵性的到有卡拉ok設備的福利社坐 了一下,連我們的哨所􏰀沒進來就匆匆走了,害我們列隊在哨所立正 恭迎的阿兵哥們,連紅包􏰀沒收到就結束了。不過快點走也好,等到 小艇才一出小坵港後,連長就下令狀況解除,大家全部放假一天,想 到福利社唱歌的唱歌,該補眠的補眠,反正天高皇帝遠,連長說了算,
他老大爽就好了。 

而民國八十年初國際上剛好 發生第一次的「波灣戰爭」,明明 離我們十萬八千里,但據國防部 的說法是:為預防中共趁美國介 入波斯灣戰爭無睱顧及遠東情 勢,對我方突發攻擊,因此我們 與對岸直接接觸的前線也必須要 提高一級戰備來因應。而本來重 要節慶就要提高戰備,要再加一級就會有一堆多餘的戰備規定,把緊急用的彈藥􏰀要放在寢室..等 等,我只希望農􏰄過年快點過去,至於到底有沒有加什麼菜、多了什 麼福利等,已不太記得了。
此外說到我剛接的哨所,除了步兵連本來配備的步槍機槍外,哨 所本身還有防空的重機槍及一些對海防禦的直射、曲射火砲,哨所坑 道中也堆滿各式各樣的彈藥,所有衛哨也􏰀是實彈,而之前在大坵就 聽過曾經有幾個哨所因為發生士兵情緒不穩而開槍掃射的情形,因此 我也特別注意弟兄們的情緒,一般老兵對新兵的管教或要求我是容許 的,除非遇到有老兵不合理的管教、或老兵經常輪到站衛兵時嚴重拖 哨的情形,我就會出面干涉。我剛到哨所時,哨所中有一位黃姓中士班長及一位陳姓下士班長幫忙,中士班長的能力相當強,只是剛開始看的出來不太看得起我這個預官排長,一直到一、兩個月的相處之後,才漸漸心服口服的接受指揮;至於另一位下士班長雖然作事認真但反應稍慢,所排的衛哨勤務表經常出錯,造成站完衛兵休不到六小時又要輪到站哨的情形,但他脾氣倒也溫和,有些老兵講話比較衝罵他時,他也不會說什麼趕快改回來就好,而平常對新兵也算照顧不像另一位中士班長那麼嚴格,因此基本上哨所的氣氛算是平穩,領導階層與士兵的相處也􏰀不錯。
↓以下為和哨所內的班長及班兵在防空堡合照。

而到外島當兵過的人,尤其是軍官或多或􏰂􏰀有查哨的經驗,我 也不例外要負責輪流晚上巡查整個小坵島的衛哨勤務,而查哨勤務原 本應該是連上軍官及各哨哨長,帶著自己的傳令一起查哨,但因島上 可輪的人實在不多,幾乎三天要輪到查兩次哨,也就是三天中有兩天 不能好好睡一覺,輪到背值星時,那更是累到不想爬起來,因此到最後就變相由軍官查一天,傳令幫忙查一天。而在小坵查哨剛開始心裡 真的滿緊張的,因為地勢低矮離海岸線又近,遇到天氣不好的時候根 本伸手不見五指,島上又四散一些年代久遠的前反共救國軍前輩們的 墳墓,更奇怪的是還有間從連部回到 01 哨必經,外表漆為藍綠色阿 兵哥們口中所謂的陰廟,所以一個人走起來真的是又怕人又怕鬼的。 還好在九個月當中􏰀平安的度過沒遇過什麼奇怪的事,除了有一次剛 好查完哨走到陰廟時,手電桶突然沒電,當晚又是烏雲密佈的天氣, 天上完全沒有月光,在完全看不到的情形下只好一步一步的挨回哨 所,到哨所時衛兵還嚇了一大跳說:「排吔,你怎麼那麼厲害􏰀不用手電筒還看的到路」,看的到才怪。
在哨所前和黑妞合照。

上面說到站哨,你還會想到什麼 呢?那就是狗,沒錯,人類忠實的伙 伴可愛的狗狗們。我們 01 哨入口養了 一隻標竿狗叫「黑妞」,黑妞是一隻體 形壯碩的母狼犬,我第一次到哨所的 時侯被黑妞嚇了一大跳,想說怎麼會 有那麼兇悍的狗,後來弟兄們就對他說這是新來的排長,不可以這樣,「黑妞」好像聽懂人話一樣馬上就 安靜了,且從隔天開始看到我就不會再叫,而且也很乖的讓我牽及摸頭,我當時還有偷照了幾張相片回來,其中一張就是和「黑妞」的合 照,真的是隻很棒很聰明的狗。
壹拾壹、 念陵回台
        過了農􏰄年進入二月,在背過兩、三輪值星以後,對所有的勤務 􏰀已經駕輕就熟了,偶爾也會打電話到大坵問一下念陵的情形,念陵 說他帶支援連的工兵排,和排上相處的也不錯,賴連長也滿器重他 的,念陵自己常說:其實他自認為做事能力沒有很強,但因為做事認 真且很照顧阿兵哥(例如:排上的士兵全部洗完澡前,他絕不會先 洗),所以人緣還算不錯,偶爾出個什麼狀況大家也􏰀不會說什麼。 我覺得他是客氣了,我跟念陵相處的感覺,是覺得他是一個相當善體 人意且肯為他人犧牲的人,因此他在大坵支援連應該可以混的不錯我 一點也不意外。但有一次應該是就在過完農􏰄年不久,卻從念陵口中 得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忘了他從哪邊聽來的消息說:我們同期有 一位師大畢業的陳姓預官同學,下部隊後分發到南部某營,但不知為 什麼沒有擔任排長而是擔任營人事官,據說是因前任人事官留下一堆 爛攤子,他又是新手對業務不熟,也找不到可幫忙的人,因此在業務 上被長官K的很慘,而這位同學似乎對自我要求很高,無法承受如此 的壓力,因此在一次放假時在旅館割腕且上吊自殺而身亡。聽完後說 實在的是滿震驚的,念陵似乎也意有所指的要我壓力不要太大,有什麼事就打電話聊聊。唉,有一起在同單位的同學還是好,心裡總有一 個伙伴在旁邊的感覺,其實除了剛到外島第一個月對各種狀況搞不清 楚常會有壓力外,第二個月以後己覺得日子不會太難過了,只是常在 問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到台灣。
在外島當兵的日子苦悶自是不在話下,但因身處前線且到處􏰀是 實彈,因此對酒類的管制相當嚴,在大坵尤其是如此。而我們小坵雖 也對阿兵哥管制很嚴,但我到小坵兩、三個月以後,也摸熟了一些門 路,民家那邊我還是可以買到高梁酒,為感謝念陵的關心,有一次就 向民家買了一瓶高梁,請我們島上專管發電廠的老士官長到大坵運補 時送給念陵,而該位士官長已在小坵留了兩年經過了好幾防,不屬於 我們守備連管制,和指揮部的人也􏰀很熟,所以到大坵也沒人會搜 他,果然順利的夾帶給念陵。退伍數年後遇到念陵,他還對此事津津 樂道說我這個同梯夠朋友,後來倒是一直忘了問念陵他是怎麼解決掉 那瓶高梁,還是拿去「孝敬」誰了。
到了八十年三月間,烏坵的氣溫仍然酷寒,完全沒有嗅到春天的 味道,倒是念陵的春天先到了。有一天接到念陵打電話告訴我說:指 揮官突然告知他收拾行李,下個船期準備要回台接六五四團的張老師 了,哇!怎麼有這麼好的事,我問念陵說你是不是有什麼很硬的後 台,不然哪可能從烏坵調員額根本不足的排長回去接什麼「張老師」呢?念陵說他真的不知道,然後緊接著還是不忘交代要我保重,及有 沒有要他回台後幫忙做什麼事的。說實在的,自己心中當時真的是五 味雜陳,想到一起來外島唯一的同梯要回台灣了,自己卻沒有這樣的 際遇而感到心酸且孤單,但心中卻又為念陵這個好伙伴能夠離開外島 回台而感到高興,因此除了拜託念陵回台後,幫我打電話給老婆翠亭 說我一切安好外(當時烏坵與台灣的連繫只有軍用系統的電話而沒有 民用電話),也拜託他去找六六師軍法組的預官學長,問看看我還有 沒有希望回去接他的位置。
正如之前在陸戰隊學校受訓時聽前期學長所講的,我們陸戰隊的 步排雖苦,但大部分􏰀能有苦盡甘來的際遇,很多人􏰀能在前期學長 退伍後,離開辛苦的基層連隊接任各種參謀缺,而我們法律系畢業的 人有一項特別的好缺,就是六六及九九師軍法組的書記官。我記得我 們那年一百個預官中,共有七個法律系畢業生,而非常恰巧抽中六六 師的只有唯一我一人,如無意外接任書記官應不成問題,但偏偏到六 六師後又被分到外島,所以到六六師報到前往外島前,還曾經跑到軍 法組跟前期的李學長打招呼,並問說:我到外島如果在他還未退伍前 無法回台,那還有可能接的到這個缺嗎?李學長說只有我一位在六六 師的法律系畢業生,他會盡力請師部調我回來。後來結果是我到部隊 退防後才於八十年八月底回台,回台後也順利的調到軍法組接任書記官,過了軍旅生涯最後輕鬆又快樂的九個月,李學長說他雖然退伍前 已請軍法組長上了簽呈到師部,請師部調我這個唯一的法律系畢業生 回台接任書記官,無奈烏坵指揮部規定一定要一個軍官換一個才肯放 人,師部後來也真的指派另一位預官同學要去換我回來,但最後因該 員抵死不從(詳細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所以隨著李學長退伍後也就不 了了之。而附帶一提的是,那為什麼念陵可以回台呢?後來才知道因 為有一位預官同期的吳同學本來在六五四團要接任張老師,但據說因 這位吳同學實在太離譜,經常不管部隊而自己脫離部隊掌握,出了幾 次非常嚴重的錯而弄的全團皆知,後來團長一氣之下就把他丟到烏 坵,也因此爽到念陵可以提前回台陰錯陽差的接任團部張老師。而這 位吳同學到大坵後當然也是黑到不行,細節就不說了,但總是自己的 預官同學,心中雖然難過同情,但在小坵的我根本也幫不上什麼忙。
念陵回台後,也沒有忘了我這個難友,好幾次打電話到外島幫我 打氣,有一次還在六五四團團部,一方面用軍用電話打給我,一方面 又用民用電話打給在台的老婆翠亭,然後兩隻話筒倒扣希望讓我們能 說說話,但最終還是沒辦法聽到聲音而作罷。而後來回台後當火車開 進清泉崗的車站下車時,念陵又特別從團部跑來接我,然後趕緊帶我 到團部打電話給九個月未能通上話的翠亭,念陵這個好友真的是自己軍旅生涯中不可多得的貴人。
        隨著念陵的回台,緊接著羅排學長他們那批預官卅九期的排長也 已進入待退階段,等著五月初的船期就可以回台準備退伍。在他們那 期烏坵防區的預官離島座談時,向指揮官要求說來到烏坵卻沒機會來 到小坵,請求能在退伍前過來小坵看看,而指揮官竟也爽快的答應 了。就在五月上旬的某日,五、六位預官學長們就搭著小艇來到小坵 參觀,其中也包括之前在大坵支援連頗照顧我的時賢德學長,及一位 我們八連駐守在大坵碼頭排的大陳排預官學長,這位大陳排學長在全 烏坵守備區是績效最好的一位,連要求嚴格的指揮官􏰀對他很肯定, 在營長面前更是紅的很。看到他們心中當然也是高興,但卻也有更多 的愁悵,在連上甚或整個烏坵守備區沒有了這些預官學長們,自己將 更形單影隻了,但無論如何還是感謝諸位學長尤其是羅排學長的照顧 與指導,恭喜他們即將結束軍旅生涯平安退伍。
壹拾貳、 長官拜託別再來了
時序進入四月的清明,冷冽的烏坵狂風怎麼還不停呢?我只記得 清明節前夕又來了一波強烈的大陸冷氣團,氣溫還是冷到五、六度, 但隨著這波冷氣團離開後,氣候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烏坵可 以說是海上的兩個大石顆,自然也不可能長出什麼樹木,就算要種應 該也長不大吧,因此冬天天氣酷寒,四、五度的低溫是經常有的,風 大的像天天刮颱風一般。但到了春季,風突然的完全停止,海上瀰漫 著濃霧,整個哨所充滿了溼氣,牆上􏰀冒出了許多水珠出來這時,對 岸的魚船經常利用濃霧的憑仗,有恃無恐的靠近岸邊豐富魚場捕魚, 而我們平常本來也就只是象徵性的距離一、兩個船身實施驅離射擊, 而在這完種全看不到的情形下更只能對空射擊。夏天則是天氣炎熱到 沒地方躲,每個人􏰀被曬成了黑人,到了晚上寢室悶熱的難以入睡, 有的阿兵哥就跑到坑道睡,有的則跑到戶外睡,後來是因為認為如此 人員難以管制及怕被敵人摸哨時睡戶外的太危險,才被連長禁止。
四月中旬,突然傳來指揮官趙老大要來小坵視察的消息,而且這 次指揮官還要過來住上一晚,這可又把我們小坵連搞得天翻地覆,趙 老大是在八十年元旦於烏坵升任􏰂將,因此自接任指揮官以來可說是 企圖心極強,據上一防自願留島的弟兄表示:他這任指揮官的要求是 歷來最嚴格確實的,光我們一防所構的工事亦比前二十年總加起來還 要多。之前剛到大坵時,就曾領教到帶兵做一整天的工,遇到指揮官特別要求進度的工事,整夜不休息的挑燈夜戰更是履見不鮮。而我們 小坵因為只有一位副營長駐點,自然也就沒有像大坵在很多的規定上 要求如此嚴格,或經常有許多上級來督導,我們阿雄連長比較重視的 是弟兄的體能及本質學能的訓練,不喜􏰁搞這些繁文縟節。此次聽到 指揮官要過來自然是非同小可,所有的哨所一切全部照規定檢查一 次,該換的換,該改的改,該重新上漆的上漆,又像是剝了一層皮一 樣的死命準備,就只為指揮官的到來。
指揮官來小坵的日子終於來了,先由兩棲偵搜營的快艇開道,再 由海軍的小艇隊出動􏰂用到只有像將官以上大官才會用的「官艇」, 外加開一艘砲艇護衛,大、小坵所有火力可及此一航線的哨所全部進 入最高戒備,迎接指揮官到小坵的視察,指揮官上岸後,後面還跟了 一群所謂指揮部督導的參謀大爺們。而我們小坵這種化外之地,在指 揮部長官的眼中自是水準差大坵太多,督導的結果自然是缺點連連, 我想如果指揮官親自巡了各哨所一週,應該更會把我們這些幹部罵的臭頭才是。到了下午,指揮官果然就在副營長及連長的陪同下巡到我 們 01 哨,我的心中自是七上八下的,指揮官仔細的巡視了我們的防 空機堡、砲陣地、坑道中的彈藥、弟兄寢室中的內務,就連我的哨長 室􏰀不放過。我在陪同巡視的過程中自然也感覺到指揮官不甚滿意, 和連長也頻頻交換著眼神,不知道指揮官待會要如何修理我們,結果
意外的指揮官巡視後隨即回到連部,並沒有多說什麼。 到了傍晚用餐時間,大家依序進餐廳敬完禮準備開動前,指揮官 對我們小坵連的全體官兵講話,指揮官說:這是他來七十九年中接任 烏坵防區指揮官以來第一次來小坵,也看到我們小坵的生活條件比大 坵更是艱苦,第一就是慰勉我們的辛勞,緊接著就說到他巡視我們小 坵的防務,確實要比大坵差上一大截,但他也瞭解大坵是經過他一段 時間的整頓後,才有這樣的成績水準,對於物資缺乏且沒有經過學習 的我們,以同一水準來看是不公平的,只希望幹部們􏰀能盡到領導的 責任,弟兄們各盡自己的本分就是最好的表現了,這時侯我才看到連長及副營長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隨著指揮官的離去,時序也進入了五、六月,天氣開始又從潮溼的霧季進入酷熱的夏季,所有的弟兄除了衛哨勤務以外,其餘無論構 工、或上課􏰀是一條迷彩短褲,每個人全身􏰀曬的黝黑,當然早晚點 名會穿上白汗衫。小坵主要的工事是港口前的防波堤,我們這防來到 時,不知建了幾防大約只建了預定工程的三分之一,在指揮官的要求 下,我們要在六月端午節前建完後續三分之二的堤防工程,於是退潮 的時侯就帶著弟兄釘板模、綁鋼筋,其餘的搬沙及石頭,由我們幾個 哨長、班長們負責攪拌,然後灌漿,大坵還有電力的攪拌車,在小坵 當然是全部靠鏟子,一鏟一鏟的灌漿。在我們連上工作時絕對不會有軍官或士官站在旁邊不做,全部􏰀由連長帶頭幹,做累了就由連長、 副連長或當週的值星官買些飲料或交代廚房做些點心請大家吃,弟兄 們就算是老兵也好,大家也􏰀很服從領導,因此在我們八連的軍官及 士官是有絕對的權威,不會像別的連隊有軍士官喊不動的情形。這也 讓我想起在陸戰隊學校受訓時,李校長一再告訴我們的話,一個部隊 帶不好不能怪兵不好,而是你們領導幹部們做了什麼表率,如果你自 己做任何事􏰀帶頭衝帶頭犧牲,自然而然能建立起自己的領導威信。 而我也覺得陸戰隊為什麼可以建立在一般人心中強悍有戰力的印象 呢?除了嚴格的要求訓練以外,我想有效的領導及指揮服從是另一個 很重要的因素,至􏰂,我在我們連上感受到的是如此。
而就在平靜了一段時間後,又傳來長官視察的消息,原來指揮官 趙老大已任滿要換新的指揮官來接任,定在端午節前約一星期交接, 當時好像是由一位陸軍的中將副司令來主持交接,然後因為一星期以 後之端午節,總政戰部主任楊亭雲上將又要來小坵慰勞我們,因此在 主持完交接典禮後將先由陸軍的中將副司令及新指揮官來小坵視察 我們準備的情形,別了吧,又來了,而且是連著兩星期一次來一個! 當然又是一陣的準備以後,在當天大坵舉行完交接典禮後,就由新任 指揮官陪同副司令過來巡視,由於潮水無法配合的關係當天小艇無法 開進來小坵碼頭,而必須在新蓋好的防波提外面靠岸,再由我們舖一條用帆布袋裡面裝小石頭的便道給長官們上來,在副司令來之前由兩 棲偵搜營的弟兄先到並沿途警戒,我和阿雄連長看到以後,不約而同 的說這幾位兩棲的皮膚還沒有我們連上的弟兄黑,胸肌也比不上我們 每天刺槍及構工的弟兄,於是連長就叫我帶一位班長及兩位士兵,也 僅著一條迷彩短褲和運動鞋,跟著副營長及連長到防波堤上迎接,要 和兩棲的弟兄一別苗頭的意思。
  ↓當時我在小坵的「黑」模樣!


果然中將副司令一上岸後,看到一個戴眼鏡著短褲皮膚黝黑的傢 伙就注意上了,我們副營長介紹說我是預官排長後,副司令特別過來 對我說:他沒看過預官排長可以訓練出這種身材的,不錯。讓我及副 營長、連長們大大的露臉,這段過程後來也常被副營長及連長他們兩 個拿來虧我。而新指揮官及副司令也只是到連部看一下,並問一下副 營長及連長對總戰部主任要來的情形很快就回去了,並沒有到各哨巡 視。

到了端午節當天,主任楊上將由新指揮官陪同到小坵,這次一上 來就看到一群人往我們 01 哨這邊走過來,我帶著弟兄們在哨所外列 隊􏰁迎主任前來巡視慰勞。主任來是要慰勞我們端節而不是做督導 的,自然是和譪可親,由我開始和每一個弟兄握手並發放完端午節紅 包後,我就依照預先演練的劇本,開始為主任介紹本哨說:「本哨除 衛哨勤務及一位弟兄因中耳炎回台就醫外,其餘全部到齊」,主任聽到後就說:「嗯,你們有注意到弟兄的健康情形讓他能回台醫治很好」,然後我又繼續介紹說:「我們平常除戰備任務外,也有豐富的文康活動」..等等,並逐漸引導主任走進哨所參觀,說著正口沫橫飛時, 主任進到寢室看到有一座「小坵歌王」的自製獎盃,連長忙補充道說: 「我們輔導長上個月放假回台時,就由我們陳排長代理輔導長,這是本哨弟兄參加他舉辦的卡拉ok比賽活動所獲得的獎盃」,主任聽了更對我這小小官讚賞有加。而這一切過程􏰀看在新任指揮官人稱「海伯」的曾少􏰂將眼裡,主任楊上將臨要回去上船前,「海伯」特別抽空 過來跟我握手,並說剛才為主任介紹的很好。後來到我們八月退防之前,「海伯」又過來我們小坵兩次,每次􏰀都要過來找「陳排」握手慰 勉一下,讓我這小小官稍稍的虛榮一下。
(下篇待續) 

2009年2月26日 星期四

我的陸戰隊預官四十期回憶(上) 作者:陳恩民


目錄:
上篇
壹、入伍
貳、陸戰隊士官學校
參、陸戰隊學校
肆、小岡山基地
伍、結訓之前
陸、清泉崗及五一四的等待
中篇
柒、烏坵的風
捌、初見小坵島
玖、阿雄連長
壹拾、 外島過年
壹拾壹、 念陵回台
壹拾貳、 長官拜託別再來了
下篇
壹拾參、 回台的消息
壹拾肆、 換防與回台
壹拾伍、 軍法組報到─苦盡甘來的好日子
壹拾陸、 書記官兼管家婆
壹拾柒、 不能碰的黑色手提箱
壹拾捌、 退伍

壹、 入伍
「恩民,恭喜你考上預官了」,還記得大學最後一學期的四月間,有一天在走廊上同學迎面而來告知我預官放榜的消息,我是班上少數幾位考上預官的男生,但是因為也只是考上步排而不是軍法特官,所以心裡也沒所謂高不高興的感覺。當然你如果現在問我到底考上預官有沒有太大的意義呢?我會極力建議應該花時間拼一下,因為當你下部隊之後你就知道軍官與士兵的差別,待遇及地位都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在當時的我是搞不太清楚的,甚至有同學錯誤的認為與其考上步排不如當個大頭兵比較輕鬆,只是不知道經過軍旅洗禮的男士們,難道還會是一樣的看法嗎?我想應該不會了吧。
但說實在的,考上預官實在有點運氣成份,當寒假預官考試前,我看到好多的同學都在努力念預官的國父思想,那是因為學長都告訴我們國父思想分數比較好拿,國文、英文則是歷年來題目都有一定難度且倒扣,能考個位數字就不錯了。只是當時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提不起勁來,一直到考試前三、四天才仿彿大夢初醒一般緊張的趕快念,想也知道後來放榜結果國父思想只有考六十幾分,算是滿爛的分數,幸好靠國文及英文兩科猜中不少分數才比錄取分多了兩分考上步排(如果沒記錯的話錄取分數好像是102分,我則是考104分)。
畢業後在台北的家等兵單,順便和當時仍是女朋友的老婆珍惜當兵前的最後時光整天膩在一起,只記得大約是七十九年七月初的一個晚上,接到台中老家的電話說接到兵單了,上面寫的是兵種是「海軍步兵」,報到地點則是左營的「海軍陸戰隊總隊部」,阿娘喂怎麼會這樣呢?不是甲種體位的好漢才可以去當海陸的嗎?我算哪科蔥啊,跟人家進什麼海軍陸戰隊?於是急忙著到處打聽,總算從幾位朋友去年入伍的海陸預官學長們問到一點端倪,那就是:每年約有一百名的步排預官是到海陸,其他的才是到陸軍步校。另外就是陸戰隊比較操是無庸置疑的,但..習慣了就好(這是什麼答案啊),最後一點建議就是:陸隊戰裡是不分官科的,通常等到前一年的學長退伍後,如果有一些好缺而自己有與該學長夠熟,就很有機會因該學長的推薦而接任,例如:張老師等等涼缺,而不必繼續在基層連隊當排長到退伍。
但就算你有再多的疑慮與不安,沒有選擇的還是得在民國七十九年七月十六日當天入伍報到。當天一大早自己從台中老家搭乘國光號下高雄左營報到,結果到左營以後還半天搞不清楚報到地點,折騰了一陣子才找到報到地點「海軍陸戰隊總隊部」,中午左右進了營區,我是第十一個報到的人,一連串的理髮、領裝備等到了傍晚時分總算當期的陸戰隊預官一百人都報到了,經過編排後,我們這些比較早報到的人先編成第一區隊,我是第三班,學號22號,班上還有蔡奇生、蔡曜聰、吳昭儀、張文生、詹益坤及王永正等幾位同學(因為事隔太多年才寫回憶錄,因此有好幾同學的名字都忘了,是翻了任官令上的名字才想起來的)。

↑上面這張是和我們第三班的張文生、蔡耀宗、蔡奇生合照(小崗山)。
↓下面這張是和蔡奇生合照(小崗山)。

我覺得我們第三班的同學都很好相處,我主觀上的感覺是都是很安份善良的人,彼此間也都建立了不錯的情誼,例如像是詹益坤,他是師大生物系畢業的,後來雖然分發到九十九師而比較難見到面,但因在學校受訓階段時他就在我隔壁學號21號,兩個人特別熟也特別談的來(其實很多同學也都覺得益坤兄很談的來很好相處的朋友),因此退伍後還一直有聯絡,我結婚時他也有來參加。另外一位有點胖胖的張文生,我只記我和益坤兄在受訓時都叫他「大顆喲」,在民國八十年八月底我們部隊要從烏坵退防回來時,和他在大坵碼頭見到了面,他是來烏坵接我們成為下一防的駐守部隊,兩個人的心境自然是天差地遠,當時兩人也沒有太多時間說什麼,只是一個人在外島九個月,第一次遇到同學還是很激動,當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他,只能告訴他說:外島至少比台灣涼(如果你們連長不會太機車的話啦),而你們這一任指揮官「海伯」比我們上一防的「趙老大」要好多了,後來匆匆的握手道別上「中字號」後,到退伍為止都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
↓下面這張是和張文生合照(小崗山)

貳、 陸戰隊士官學校:
雖然我們是預官,也就是「預備軍官」的意思,但前面提到的「海軍陸戰隊學校總隊部」其實是陸戰隊的士官學校,怎麼會到陸戰隊的「士官」學校來受入伍訓呢?據隊上長官的說法是要經過在此地六個星期的基礎訓後,我們才有資格回到陸戰隊學校,那才是所謂的軍官學校。而既然是「士官」學校,想當然爾日子就不會太輕鬆,除了前一個星期所謂的適應期比較不會操太緊之外,之後的五個星期都算滿硬的,只記得有好幾星期的早上半天都是安排基本教練,南台灣的炙熱陽光讓所有的人都被曬傷了,由於都是面向南邊進行基本教練,因此所有人的左耳都被早上由東方照射下來的太陽曬到脫皮,然後過幾天又有些潰爛,隊長看到我們這一群白面書生實在是太菜了,只好下令教育班長們,開始改面向北面進行進本教練,以減少左耳的潰爛程度..。好不容易第二個星期日開放在迎探親休假,因為爸媽正好出國,因此就由家中的二哥和大姐來看我,從外面的自由人到被關在裡面被操了兩星期,見到他們的面還是有點想哭,只是現在又不是大學聯考完的大專寶寶,怎會如此輕易的表露情緒呢?
接下來就在早上三千、五千的長跑,及基本教練、戰鬥教練等課程中,大家逐漸的進入狀況,體能也漸次提昇,隊上長官對我們的評價也都不錯,他們也常告訴大家,將來下部隊之後是要當排長帶兵,如果你本質學能不行,體能也落後人家一大截,你如何立足呢?這是實在話,因此我覺得隊上絕大多數同字都滿自動自發的,也都將自己當成預備軍官在要求,因此「預官隊」在士校給其他士官隊的評價也不錯。還記得當時有舉辦一次和其他「士官隊」之間的龍球比賽,就是一個比籃球還大好幾倍的球,由雙方人馬用類似橄欖球推進的方式在空中拍,往對方底線拍過去,先到對方底線就得一分,我們竟然連續打敗了幾隊士官隊而進入冠亞軍決賽,最後冠亞軍決賽因為對手士官隊的隊長滿厲害的,看得出來身高比不上我們,因此就叫他們前面的幾個人以將我們前面幾個人的腿抬起來的方式讓我們重心不穩,以此破解了我們的攻勢而打敗我們預官隊。
此外在士官學校較印象深刻的就是收信,那時老婆幾乎每天都會寫一封信給我,所以每到發信時間我幾乎就成為大家矚目的對象,有時信太多還會被教育班長整一整,說是喊到我名字領信的時侯聲音太小,到教室外面喊一百次答又的聲音,沒喊到聲音啞不能回來..等等。還有一次是緊急集合,記得那是入伍後第五個星期的星期六半夜,由於大家已入伍一個多月對環境較熟了,與隊上幹部也都熟了大家不免有些放肆起來,就寢後有人在聊天有人跑到頂樓抽煙,後來是留守的輔導長實在看不下去了就以緊急集合來整大家,讓所有的人睡眼腥松中手忙腳亂的著裝換裝,這一招果然有用,大家果然乖乖的不敢再搗蛋。而這件事也給我日後下部隊一個啟示,親近易生狎慢,如果領導人和下面的人沒有一定距離,那一定會有人爬到頭上來的,必要的GY讓下面的人無法摸透你的想法是必要的。
就在受訓某一天的早點名後,隊上輔導長宣佈說我們預官隊要代表陸戰隊參加海軍一年一度的軍歌比賽,我們前期卅九期的預官學長們獲得了冠軍,因此得到了三天的榮譽假,大家聽到以後馬上興奮起來,當兵不就為著能放假嗎?因此大家都努力的練起十幾條的軍歌,最後連作者是誰是什麼調的全部都要背起來,也記不太得參加比賽的情形,反正就在我們練到說夢話都會背歌詞的情況下總算再次獲得冠軍,不過休榮譽假則是在到陸戰隊學校的事了。聽說在以往冠軍都是海軍官校的專利,來教我們唱歌的政戰長官說的很傳神,他說你想想:光憑你們這身迷彩裝,一站上去舞台就像是群土匪還有得比嗎?根本比不上人家白淨漂亮的海軍禮服,因此陸戰隊一向在這個比賽上是沒有份的,我們的前一年不知道哪個陸戰隊長官想到我們這群預官隊,因此派我們的學長參加比賽才有幾會打敗海官校得到冠軍,而我們這一期也不負眾望繼續第二年拿到冠軍,只是不知爾後學弟們的成績如何了?
至於這個階段的放假,都還只是早上0800放假,下午 1900收假,回到北部看當時是女朋友的老婆是來不及了,我只記得後來老爸老媽回國後有下來看我一次,老婆也下來看了我兩、三次,但是對我曬的又黑頭髮理的又短的蠢樣到是印象深刻,到現在還常被她拿來取笑,還跟孩子說他們老爸的蠢樣,簡真是破壞我這個老爸在兩個孩子心中目的英雄形象嘛。
總算是到基礎訓結束的日子,還記得結訓前一天隊上在餐廰舉辦餐會慶祝,大家將蛋糕上的奶油抹來抹去,還把隊長抬起來丟到水池去。結訓當天我們一群人背著裝備通過總隊長的校閱之下離開總隊部,沿著一軍區大門進入左營軍區,也是我們第一次進入左營軍區,然後終於正式進入了「陸戰隊學校」,據前期學長的說法,前六週日子較辛苦,接下來的受訓期間日子會比較好過一些。
參、 陸戰隊學校:
來到軍官學校的日子果真是好過多了,首先是從當天開始我們不再有教育班長,隊上只有一位隊長、一位輔導長及三位區隊長,其他都是我們學員自治,不會再有教育班長一天到晚叮著你。第二是不用再折豆腐干棉背了,所有陸戰隊的人都發了一個叫忠誠袋的包包,就好像是陸軍的大背包一樣,到了軍官學校每天起床以後就把棉背塞進忠誠袋即可,不用再折了,天啊這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第三是這邊的環境也比士官學校好多了,校園又大又清幽,大部分也都是室內課不用整天頂著大太陽出操,讓大家著實爽了一陣子,但是體能的要求卻沒有馬虎下來,每天早上的晨跑及睡前的體能份量愈來愈重。
就在這時突然覺得自己的左腳小腿有些酸痛的感覺,而且情形愈來愈嚴重,到最後已經無法負荷跑步而必須掛病號,放假到營區外的診所看,醫生說是骨膜發炎,是運動過度造成的發炎疼痛,唯一會好的方法就是─「休息」,天啊這怎麼有可能啊,才把體能慢慢培養起來,怎麼可能可以休息呢?自己也不太希望落後給隊上同學啊,醫生也說吃消炎藥或打止痛針都只是暫時的方法,如果繼續操下去可能會造成「慢性骨折」,這是什麼啊?但我也沒有太多的選擇,所以只好不太好意思的在跑步前就出列掛病號,然後自我要求的做一些伏地挺身等體能來自我訓練。
而這期間我們預官隊卻發生了一件讓大家有點意外的事,原來我們入伍時的預官隊隊長(姓名已記不起來)對我們很好,雖然該要求的一樣不少,但對我們感覺還滿尊重的,有一天早上突然接到我們預官隊要換新隊長的消息,換了原先擔任陸戰隊學校警衛連的少校連長來擔任我們隊長,原先的隊長則調去接某一士官隊隊長。當時大家雖然心中有些疑問不知道原因,後來有一次第一任隊長在我們結訓下部隊前回來找我們時才告訴我們原因;原來是就在換隊長的前一天晚上,我們第一任隊長因不知道什麼事被校長K心情不好,因此就買了幾瓶啤酒回來喝,隔日一早睡過頭沒和我們一起做晨操及體能,好死不死當天校長剛好出來巡視發現隊長不在就直搗隊長寢室,雖然隊長已起床換完裝準備下來,但被我們陸戰隊學校的少將李校長聞到隊長有酒味,二話不說當場就拔除他預官隊長的職務換人,第一任隊長說到此還有點哽咽,說他一向真心待人不喜歡做一些逢迎上級卻壓榨下級的事,但卻如此倒楣遇到這種事,也另我們覺得可惜。
至於這階段與小岡山階段已有週六中午放假,週日晚上收假的隔夜假,別忘了前面說的還有一次軍歌冠軍的三天榮譽假,我記得第一次放假回台中老家時,由於坐了三小時的野雞車,要下車時在伸直腳時膝蓋的關節痛的不得了,看來腳的運動傷害著實不少,回到家門口下計乘車時還有點跛腳,那時台中家中正開著書店及禮品店,店中的小姐看到我的樣子都覺得有點誇張,說你真的被操的那麼兇嗎?我只能說不覺得真的操的有多兇,而是入伍之前沒有養成運動的習慣,一時適應不良。那次放假就在到骨科診所打消炎針及趕到新竹找女朋友拜訪後來的岳父、母中度過,無奈總覺得每次放假過得特別快,一下子就又要趕回左營收假了。
大約三星期以後我們又要換到小岡山基地,接受小部隊戰術的野外訓了,聽學長們說:這階段的體能付出最大,但精神壓力卻是最小的,因為天高皇帝遠,不用像在陸戰隊學校時一樣,隨時擔心我們的少將校長來查勤,日子會過的充實但是愉快的,這倒不假啦,但前提是不要讓隊長不爽就好。
肆、 小岡山基地:
從陸戰隊學校移防到小岡山基地的當天,是由左營坐著軍卡出發經過高雄楠梓、右昌等地方然後沿著省道進岡山市區,離開岡山市區往小岡山基地的產業道路時,新任的汪隊長就下令全部下車全付武裝行軍到基地去,記得走的距離不到十公里並不算遠,但當時大家尚未經歷野戰行軍的洗禮,第一次行軍倒也是走的汗流浹背的。
↓小崗山基地上方那兩顆白色雷達(洪振雄提供,於二00六年攝)。

小岡山的位置就在中山高速公路北上岡山路段往右的山邊一望,第一排的山脈上有兩個白色雷達那座山半山腰上,往南距離約五、六公里為阿公店水庫,再往南則是燕巢的工兵學校及燕巢市區,往東邊則是高雄縣的田寮鄉,月世界的惡地形是此處的特色,由田寮往北則是高雄的阿連鄉,這樣一圈的距離約三十公里。這幾個位置我至今仍記得很清楚是因為接下來五到六週我們幾乎每天都在這些地方行軍,然後演練小部隊的戰術,退伍後也常在想有機會想要再回去以前走過的路線看看,但始終還未成行。我覺得人的潛力真是無限,剛開始一、二星期大家走的速度都不快,距離也不長,久而久之行軍速度愈來愈快,而大家都有共同的感覺是:星期一剛收假回來開始走時,腳的肌肉會有點緊,大約走了第一小時之後腳筋開了就又回復到以往速度了,難怪以前看過人家當兵行軍的經驗,說沒走習慣的人是跟不上部隊速度的。
這階段訓練另一個特色是裝備愈來愈齊全,除了六五步槍、鋼盔及S腰帶水壼刺刀以外,又加上大背包(裡面裝半邊帳,兩個人就可以組合一個野帳帳棚),防毒面具、地圖帶等,然後大家輪流扛60砲及57排用機槍。而剛開始60砲及57排用機槍都要兩人一起扛才可以,到後來也都可以每個人自己扛。我還記得有一次行軍快回到基地時不知道為什麼隊長不爽(可能是覺得大家走路時沒精神),就下令大家跑步回基地,旁邊剛好有陸軍的弟兄在演習,其中一位中校就好奇的問我們說你們是什麼部隊啊,怎麼那麼多人帶眼鏡呢?我們就回答說是陸戰隊的預官隊,他還驚訝的說你們陸戰隊的預官受訓也那麼操啊!會嗎?我以前聽其他到步校受訓的陸軍步排好像也好不到哪裡去啊,我不覺得有比較操,也許是分發到陸戰隊時就比較認命,也或許大家經過一、兩個月的訓練已可以適應了,因此總覺得沒有想像中那麼苦的原因吧。
↓下面這一張是在小崗山受訓行軍休息時的合照。

至於自己腳的骨膜發炎問題,此階段倒沒惡化,平日只要不激烈跑步,行軍倒沒有太大影響,因此體能一直和大家不會相去太遠,但因為痛太久都好不了,到最後就得到一個外號叫「跛腳阿吉」。至於伏地挺身倒做的比別人多,所以到快離開小岡山時,晚上的體能伏地挺身都約可做到兩百下,下部隊帶體能騙騙人已沒問題了。而就在每天的行軍中大家愈來愈有排長樣,無論部隊指揮或是各種的學科學能等等都有長足的進步。而我們每天所經過的路除了產業道路外,也會攻山頭穿過農民的果園,那時侯才知道棗子果樹是有刺的,經常衝過去以後才發現臉上被劃的一痕一痕的。又記得有一次大家走的又累又渴,休息看到旁邊農民採下來的泰國芭藥真想咬一口,還好我們這些預官隊的未來軍官品性還不錯,就在取得帶隊教官的同意下,推派一人向種芭樂的老伯買一些,沒想到阿伯二話不說每人分了兩顆又大又甜的泰國芭藥給我們,而且一毛不取,他說我們就和他的孩子年齡差不多,大家來到這邊當兵很辛苦,他很高興有機會送我們水果,當時真的心中好感動。
↓以下照片為洪振雄於二00六年返還小崗山基地以手機所照的相片,營舍已全部拆除,只剩下一片荒煙漫草(照片為洪振雄提供)。


而結束此階段對抗之前,隊長同意讓我們在中秋邀外人前來基地舉辦一個月光舞會,許多尚未有女朋友的同學興奮的忙進忙出籌備,還做了多張的海報到各校園去張貼。果然到了舞會當天,我們租的遊覽車坐滿了各大專院校的同學們到場參加,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同學們大家好像都滿保守害羞的,我們這種死會的當然沒興趣去邀女孩子跳舞,其他光棍會主動去邀舞的情況並不熱烈,事後好像也沒聽說哪位預官同學在那次舞會有結交到女朋友的。
↓下面兩張是小崗山基地裡的照片(引用自趙少汝部落格)。


這階段小部隊做戰野外訓結束前的大戲就是進行對抗演習,隊上分成兩部分以兩天一夜的行軍進行對抗做為結尾,第一天早上約四點多就以緊急集合方式著裝然後兩隊分道揚鏢,不知道教官們要安排什麼時侯兩軍遭遇對抗。我只記第一天都是到處行軍而沒有任何狀況,晚上是睡在小學的教室中,第二天一早出發教官們就開始下各種狀況讓大家演練,接近中午時分兩軍才正式遭遇,大家在教官的催促下拼命的跑要攻佔山頭,一群人亂成一團不知道在衝什麼,也不知道敵軍在何處,只記得拼命的衝就是了,後來也就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教官宣佈對抗完畢,正當大家要休息的時侯突然聽到隊長大聲的喊全部起立、立正,敬禮,原來是校長來看我們的對抗演習並進行講評。我本來猜校長大概要來刮人臭罵我們不知道在打什麼對抗,後來校長卻沒怎麼罵人,反而要我們這些基層排長記得:作戰時的真實狀況就是一個「亂」字,而打勝仗的要點有兩個,一個是部隊間的連繫非常重要,如何有充分的連繫可以互相支援,另一個重點就是預備隊的運用,如何在兩軍交戰亂成一團的時侯,有效利用指揮官手邊的預備隊發動側邊伏擊,在亂成一團的戰場中發生奇襲效果,看來要當上少將肚子裡還是要有些東西的。我日後的軍旅生涯中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和成功嶺的陸軍時代相比,我覺得陸戰隊所屬的海軍系統比較開明也比較不會官僚,大部分的長官尤其是愈高階的都讓你覺得有些內涵,而不只是官大學問大的草包,對於我們這些預官也都持正面的看法,當然除了少數自己不自愛不自我要求,沒盡到一個基層排長該有的責任而被長官罵是沒話說的,但只要自己肯認真努力的學習及付出,長官們都會肯定你的。
在結束這段的回憶前有一件事是不能不提的,那就是下部隊的抽籤,我們的籤大致分三大類,第一是有天下第一師之稱在台中清泉崗的六六師,有卅五支籤;第二是據說相對比較沒那麼操在高雄林園的九九師,同樣也是卅五支籤;剩下的卅支籤則是聽說比較涼的像是司令部警衛營、龍泉新訓中心、恆春指揮部等。抽籤時間就是在小岡山的受訓階段,大家抽籤當日也是心裡七上八下的,一向沒什麼籤運的我當然是抽到六六師(後來又是一百個同學中惟二到外島的),其實下部隊以後造化如何實在是很難說的,大家也只能在受訓階段多自我要求,相信下部隊以後也可以減少一些陣痛。
伍、 結訓之前:
結束了小岡山的野外訓,我們又回到陸戰隊學校做最後階段約兩個星期的結訓課程,此階段的課程又大部分是室內課或參觀課程,除了最後一星期的班實彈演練比較硬以外,其他課程倒是滿輕鬆愜意的,又是練習爬網繩又是坐模型LVT模擬登陸搶灘的,大家都有一點油條了。而從小岡山開始,大家也都輪流做實習幹部,一人擔任值星排長一人擔任值星班長,將未來下部隊的指揮部隊技能,每天反覆的演練。
此時隊上似乎迷漫著一股奇怪的情緒,一則是高興四個月的預官訓即將結束,有結訓假可以放,但另一方面卻又焦慮下部隊之後的不確定感。此外,大家經過四個月的相處已經培養了相當深厚的同袍情誼,一旦要到接近各奔東西的一天,心中仍有許多的不捨,就在這種矛盾的情緒下,民國七十九年十一月十六日結束了我們四個月的預官訓並正式掛階為少尉,大家興高采烈的放結訓假。
↓以下為翻拍自結訓時的合照。

結束了三天結訓假期之後,大家最後一次回到陸戰隊學校集合,一大早軍卡就來將各單位的人分別接走,我們六六師的卅五位同學上了軍卡後,和車下的其他單位同學依依不捨的握手道別,朝夕相處了四個月的同學們從此各奔東西,投入各個基層連隊擔任排長,只是當時沒料到的是:竟有同學下部隊不久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陸、 清泉崗及五一四的等待
我們要前往六六師報到的同學們,先乘坐軍卡到左營車站坐復興號前往台中的清水,再由六六師派車來載我們,一路上同學們似乎都沒有什麼心情交談,因為據前期的學長說一到師部之後,只先分派每一個人是屬於哪一個團,而如果該團是在外島,則到團部報到之後,團部馬上舉辦五千公尺測驗,最後幾名分配到外島,因此大家心裡都有很沈重的壓力。
火車到達清水車站時已近傍晚時分,軍卡載大家到六六師部下車之後,隨即由師部的人事官宣佈所有人的單位,但今年是師部人事官直接宣佈分配到的營級單位,因此如果是分配到該營在外島的話,則代表要到外島報到。就在陸續聽師部人事官唸大家的單位時,到了六五四團三一四營他宣佈是楊念陵及陳恩民,但附帶一句「三一四營現在駐防烏坵,所以二位到烏坵報到」。宣佈完後隨即引起一陣騷動,幾位同學已過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還有一位叫李姓的同學馬上急著拿一封信給我,因為他女朋友的弟弟正在烏坵服役,想要請我轉交給他..,Shit,當時心裡幹都幹死了,還轉交什麼屁信,當下臉很臭的收下,又一次和其他六六師的同學分離,我們分配到六五四團的同學一起被帶到六五四團團部報到。
↓以下這張是烏坵位置示意圖(引用自烏坵網)。

到了團部之後已忘了細節,大概是有見團長之類的長官,然後緊張的在團部和一堆泡泡的團部參謀們用餐,只記得我和念陵因為營部不在,所以當晚暫住在團部的一個單位。隔天一早起來也不知道要幹什麼,到團部用完早餐後就有人告知先放一星期的外島假,接著我和念陵就分別回家過著美好的最後一星期。
一回到家中告訴家人我要到烏坵,二哥一直安慰我說當年他是到馬祖的東莒,其實任何環境只要適應之後都一樣啦,當然是這樣啊,不然還能怎麼樣呢。隔天到台北見老婆時,她當然也是滿臉的愁容,想著接下來不知道要在外島待多久,我們之間不知會發生什麼變數,沈重的心情到現在仿彿都還記得。聽說烏坵的冬天風很大也很冷,所以利用僅存的幾天假期採購幾件衛生衣、褲,未來的日子就不要多想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我是這麼想的。
七十九年十二月一日回到清泉崗報到,隨即由三一四營的一位留守士官長帶我及念陵和一群到烏坵報到的新兵,坐國光號南下高雄叫「五一四」的烏坵聯絡處集合準備登船,準備搭隔日下午的船到烏坵報到,但第二天一早就聽五一四的人員告知因風浪太大船將延一天再開,因此隨即連絡老婆隔日下高雄再相會。到了十二月三日早上又聽到還要再延一天,因此就和南下的老婆一起北返台北,十二月四日早上先打電話回五一四問一下船有沒有再延,「五一四」說不會再延,晚上要開船請我們趕快回來報到,因此就急忙坐車南下從此展開和老婆九個月的分離,當中只能以書信往來,沒有電話更別想放假(那是志願役才有的福利)。
回到「五一四」後,大家仍不放棄最後一絲的希望,看會不會再延一天船期,但該來的總是要來,傍晚時分乘著軍卡到高雄的新濱碼頭報到,乘坐當時還服役的「山」字號巡防艦。我和念陵上船之後迅速各找好了一個臥舖,靜靜躺下等著開船,約七點卅分船正式開動,起初還算平穩,約莫出了港口以後風浪就大的嚇人,這種風浪怎麼能開船呢,應該再延才對啊(少在那邊做白日夢了啦)。接下來因為怕暈船所以都乖乖的躺著,依稀只記得半夜通過澎湖海溝時,風浪十分的大,就在睡睡醒醒的情形下隔天早上終於到了烏坵。
爬上甲板終於看到了烏坵的盧山真面目,烏坵有分大坵及小坵兩個島,大坵就像一座海中的山,最高處有一個燈塔,後來看文獻說是有上百年歷史的古蹟,面積比較大,小坵則是平較低矮面積也比較小,兩個島中間隔了一個約一公里的海溝相望。再來就是令人受不了的冷冽寒風,一站上甲板就被風吹的趕緊把頭縮進脖子,接著又聽到零星的槍砲聲響,當時心裡一直再想說:我到底來到這什麼鳥地方啊!
(中篇待續)

民國九十八年的農曆年。

這張是禹彤與Bredon合照。


這一張是二姐和我及朝啟三兄弟合照。













2009年2月25日 星期三

北埔冷泉自行車行




農曆年前和郁超、詩文、禹彤、法伯等五人騎北埔冷泉到南庄、獅頭山及台三線的環線。結果還遇到一家人,騎真的馬在竹卅七號道路上。


開始經營一個部落格


好久以前在Yahoo有建了一個網頁,後來就荒廢掉了。現在再接再厲嘗試一次看看,如果能和眾多親朋好友透過這個網誌互相交換心得,也是不錯的。那就動手建立吧!